朝阳西下,天边暗淡的绯红仿佛褪了色的喜布,沉沉地压抑人心。
吱呀—
孟灵曦的房门被推开,翠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屋里还是未拆的红色,孟灵曦一身喜服坐在床边,安静地不言一语。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
翠儿在床边停下脚步,小声劝道:“小姐,吃点东西吧。”
孟灵曦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闪动一下,喃喃问道:“翠儿,你说他是之轩吗?”
“翠儿不知道……”翠儿迟疑着回。
两人明明长得如此相像,谁会不怀疑?只是这话不能说,她怕刺激自家主子。
正在这时,闺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须臾,传来下人焦急的声音:“小姐,不好了,皇上下旨降罪老爷,要将老爷押入大牢。”
主仆俩闻言皆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孟灵曦蓦地从床上站起,奔了出去,连鞋子都忘记穿。
一路上,任石子硌伤了脚,任脚上的血与灰尘混合,她却察觉不出丝毫疼痛,因为这样的疼痛远没有她的心痛reads;。
前院,这会儿站着两排侍卫。孟庆良被围在中间,他的正对面站着宣旨的小公公。
小公公看了眼狼狈的孟灵曦,声音尖细地提醒道:“孟小姐来了,有话就快些说吧。”
“爹……”孟灵曦上前,握住父亲的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皇上凭什么抓你?”
孟庆良苦涩一笑,回道:“因为他是皇上。”
“不,爹,不是你的错。”
孟灵曦松开父亲的手,看向小公公,“公公,是我不肯嫁,不是我爹的错。”
小公公皱了皱眉,没有搭话。
孟灵曦不甘地还要再求,却被孟庆良喝止:“曦儿,皇命难违,不要让小公公为难。”
谁有罪没罪圣旨说了算。就算是在这里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孟灵曦红了眼圈,抽噎着唤了声“爹”,也知多说无益。
众目睽睽之下,孟家与震威王府谁是谁非显而易见,皇帝不可能全然不知情。如今却这般难为孟家,皇帝的心思还不明显吗?
孟庆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女儿要坚强。他复又看向翠儿,吩咐道:“翠儿,你去通知远儿,让他火速回皇城。”
“是,老爷。”
翠儿忙点头,眼中强忍的泪水随着动作滚落。
“翠儿,夫人和小姐就交给你们兄妹了。”
孟庆良一改之前的严肃,表情有了几分动容。
扑通—
翠儿猛地跪了下去,已是泪流满面:“老爷,翠儿和大哥的命是您给的,我们兄妹俩就是拼了这两条命,也绝对不会让小姐和夫人受一点委屈。”
翠儿不懂,不是说善有善报吗?为何老爷和小姐这样的大善人要遭受如此磨难和屈辱?
那年家乡闹饥荒,娘亲带着她和她的双生哥哥千辛万苦才逃出家乡,一路上以煮“肉”为他们充饥,那时他们太小,不懂连树皮都吃不上的他们为何会有肉吃。
直到母亲虚弱地躺在官道上,再也起不来,直到他们无意发现母亲衣衫上的血,才知道他们吃的竟是母亲的肉。年幼的他们守在母亲身边三天三夜,只能边哭,边吐。
官道上,偶尔有几辆马车经过,却终是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们一眼。
当孟家的马车经过时,才为已经哭不动,奄奄一息的他们带来了一线曙光。
孟老爷不只安葬了母亲,收留了他们,还送了哥哥去学武,教哥哥做生意,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待哥哥。
而她,虽然是孟灵曦的丫鬟,孟灵曦却待她像亲姐妹一样,从来没有苛责过她一次。
这样的恩情,他们兄妹就算是用命来偿还,亦觉得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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