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笑弯身道:“奴才这也是实在担心皇上的身子。”康熙笑了笑,道:“好了!备膳吧!”李德全忙应道:“喳!”快步走到门外对着王喜吩咐。 康熙低头看着我说:“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由着李德全摆布。”我忙跪倒在地上,“奴婢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说完,忙磕头。康熙道:“起来吧!”我忙站了起来。他又说:“你倒是仔细,在旁边服侍了几次,这些话就都记下了。”我赶忙道:“只是当时听着新鲜,所以留心了。”康熙没有再理我,一面往外走着,一面随口说:“若大清国人人都能有这股新鲜劲,那何愁四方不来朝贺?”说完,人已出了屋子。我也叹口气想,谈何容易,中国几千年地大物博、世界中心的思想,想真正接受新鲜事务绝对不是一个皇帝感兴趣就能改变的。非要经过刻骨疼痛,几乎做了亡国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们需要向外面的世界学习。康熙他不仅仅是因为称孤道寡而孤寂,他还因为懂得太多,眼睛看得太远而孤寂。自古智者多寂寞,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 今日不该我当值,可突然想到,下午有些新茶要送来,怕芸香、玉檀她们放置不妥当,损了味道,忙急急出屋去查看一下。正沿林**走着,看见对面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迎面走来,忙侧了身子,立在路边请安。十阿哥粗声道:“又没别人,你哪来那么多礼?”十四阿哥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立起身子,冲十阿哥笑了一下,问:“要回府了吗?”他笑说:“出宫但不回府,我们去八哥那里。”我想了想道:“好多日子没有见过八爷了,帮我给八爷请个安,道声吉祥!”十阿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直站在一旁,冷着脸的十四道:“你若真惦记着八哥,用不着什么请安问好的虚礼,你若心里惦记着别人,又何苦做这些给人看。”我和十阿哥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两人朝对方疑惑地看了一眼,全都不解地盯着十四阿哥。十四说完后,却很是不耐烦,催促道:“十哥,你到底走是不走,你若不走,我先去了。”说完,也不等回话,提步就走。 十阿哥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追了上去,我转身皱眉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一面想着我究竟何时得罪了十四?难道又是因为十三?可这几年来,他早就知道我和十三很是要好,怎么就又生起气了呢? 一面走着,一面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我究竟有没有惦记着他?他每年都要问的问题,我今年会怎么回答呢?或者说,他已经问了三年了,今年他还会问吗?也许他已经厌倦。 正出神地想着,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幸亏对方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稳。我一看是十三,忍不住,骂道:“你个促狭鬼,看到我也不叫一声。”他笑道:“看你想得那么出神,就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撞到人,也好给你提个醒。”顿了顿,他手握拳头,抵着下巴,忍着笑说:“对我投怀送抱倒没什么,若别人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冷不丁地跳到怀里,只怕要想歪了!”我撇了撇嘴,笑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他问:“想什么呢?”我笑看着他说:“不告诉你!我还有正经事情要做,不和你说瞎话。”他笑着说:“去吧!只是可别再边走边想了。”我没有吭声,只是提步就走,经过他身旁时,忍不住拿胳膊肘猛拄了他一下,只听得他在身后夸张地叫了“哎哟!”一声,我含着笑,快步离去。身后也传来一阵笑声。 没走多远,忽听得身后跨步的声音,忙回身看,十三正大踏步而来,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事情?”他近前,急走了两步,站定说:“想问你件事情,可这阵子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都差点要忘了。”我道:“问吧!”他笑了笑,问:“你上次为什么要帮四哥?”我一愣,脑子里想了一圈,仍然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得问道:“我什么时候帮过四爷?再说,四爷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的?”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贡品的事情,你把茶倾在十哥身上。”我深吸一口气,微张着嘴看着他。脑子里轰得一下明白为什么十四不待见我了。 过了半天,我如霜打得茄子般,没精神地回道:“那根本就是无心之错,凑巧了而已。”他笑说:“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我在这里谢谢你了。若不然,十哥那张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倒不是惧他,只是向皇阿玛解释起来麻烦。”说完,等了一会,看我没什么反应,又道:“我走了,你也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木然地点点头,转身缓缓地走开。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知道一手摸着镯子,一面慢步走着。当惊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早走拐了方向,离乾清殿已经很远,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没有心力去管什么茶叶的事情,遂转身回房而去。
第十八章
日渐西斜,我斜靠坐在柳树旁的石块上,半眯着眼看着前方花丛里的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紫白夹杂着的花菖蒲,已经由盛转衰,看着不是那么喜人。可由于这两只彩蝶,在花间,时停时飞。双飞双落,夕阳下无限恩爱,让人觉得所见到的分外美丽。 一个稚气但清亮的声音响起,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一动不动的?”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圆嘟嘟,很是可爱,看他一身装束,应该身份不低。我指了指前面说:“在看蝴蝶!”他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蝴蝶,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捉蝴蝶才好玩呢!”我一笑,没有再理他。 他又问:“你是哪个宫的?”我仍然盯着蝴蝶,漫不经心的反问:“你又是哪里的?”他道:“是我先问的你。”我没有理他,继续看着蝴蝶,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正在远去,如果我也可以就这样飞走那该多好。他等了一会,见我没有理他,只得说道:“我是爱新觉罗。弘时。”我一惊,忙回头仔细打量他。想着这就是那个后来被雍正贬为庶民的儿子!看了几眼,又懒洋洋地转回了头。 “你不给我请安吗?”他问,我转回头,看着他,心想这才多大,就把主子奴才分得这么清楚了,笑了一下,道:“我现在不给你请安,等你将来长大了,我再给你请安。”他侧头看着我说:“别的宫女现在就给我请安的。”我看着他笑了一下,问:“谁带你进的宫,怎么只有你一个?” 他没有答我的话,接着问:“你是谁?”我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他又脆声问了一遍:“你是谁?”我转回头看着夕阳斜辉下独自寂寞着的花丛,喃喃自问道:“我是谁?”是马而泰。若曦?是张小文?是清朝宫女?是现代白领?一时间脑中纷乱如麻。“是啊!我是谁呢?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侧头看着他迷惘一笑说:“我不知道我是谁。”他似乎被我的笑容有点吓着,呆呆看着我。 我看他的反应,一惊,忙堆起和善的笑容,打算安慰他一下,莫要因自己一时失态吓着孩子。一个太监匆匆跑来,“哎哟!好主子,奴才可找着您了。怎么一转眼就跑这么远了呢?” 我看过去,四阿哥正随在后面,快步而来,忙立起身子请安。四阿哥走近后,看了一眼弘时,冷声问:“怎么回事?”弘时好象有点怕,低声道:“我和她说了会子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说:“阿玛,她不肯给我请安,还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一听,当时想昏死过去的心都有,好你个弘时,如此喜言是非,难怪被人讨厌呢。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选择没有反应,立着。 四阿哥对旁边的太监道:“先送弘时去娘娘那边。”太监应了声,忙蹲下身子去背弘时。弘时临去前看着我还想说什么,但看父亲脸色淡淡,终是没有吭声乖乖随太监而去。 本以为四阿哥会和弘时一道离去,却没想到他居然站着不动。想着此时要退去,只怕也不能如愿,索性留下来听听他说些什么。于是低头看着柳树被夕阳拖得长长的阴影,静静站着。 他静了一会,淡然说道:“下次若还想知道关于我的私事,不妨直接来问我。”我心头一跳,开始埋怨十三,怎么向他打听了一些关于四阿哥的事情,他问题倒是没几个回答得上的,反而让四阿哥知道了。早知道就不问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看我半点反应没有,用手理了理袍子下摆,自顾自的坐在了刚才我坐过的石块上,微眯着双眼看着前方的花丛,声音平平说道:“我最爱喝的茶是太平猴魁,最爱吃的点心是玉蔻糕,最爱的颜色是雨后青蓝,最喜欢用的瓷器式样是白地皴染花蝶图的,喜欢狗,讨厌猫,讨厌吃辣,不喜欢过多饮酒…。。。”他停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些十三大概已经告诉你了。不过你的问题太多,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就这些。还有想知道的,现在问吧!” 我木木立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这个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应该赶忙跪地认罪求饶呢?还是应该趁此机会索性打听个清楚明白?其实我的心思很简单,只知道这宫里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康熙,一个是四阿哥。康熙的喜好避讳,老师傅们早就叮嘱了千百遍,可四阿哥的喜好避讳,却无从得知,想着十三和他好,应该知道的,所以问了十三。可十三惊诧地回道‘我一大老爷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只好耍赖道‘不管!反正你去替我打听出来。’又仔细叮嘱了他只能偷偷打听,不可让别人知道。结果?!结果这个十三就把事情给我办成这样了!唉! 想到这里,忽觉得事已至此,索性豁出去算了,反正不可能更糟糕。于是声音木木地问:“最讨厌的颜色呢?”他很是一怔,大概实在没有想到,我居然真就问了。他侧着头细看了我一会,最后转回头看着前方,依旧声音平平地道:“黑色。”我点点头,继续问: “最讨厌的熏香?”他快速回道:“栀子香” “最喜欢的花?”“水泽木兰” “最喜欢吃的水果?”“葡萄” “什么天气,最开心?”“微雨” “什么天气,最讨厌?”“毒日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现代偶像个人档案看多了,越问越顺口,后来居然开始问什么,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最尴尬的事情等等。而他居然就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最后觉得脑子里塞了一大堆东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记住了没有。最后,问无可问,我咂吧了一下嘴巴,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两人沉默了一会,我俯下身子请安,道:“奴婢想知道的,都问完了。贝勒爷若没有其它事情,奴婢告退!”他站了起来,看着半蹲着的我,想了会,淡然说道:“去吧!”我遂起身,木着脑袋转身离去 ―――――――――――――――― 快要立秋,可热气仍然未减,反倒更是酷热。康熙决定出塞行围,一则避暑,二则也可以练练身手,以警醒后代不忘满人之本。虽说这次塞外之行途中有很大的意外,不过我好象记得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倒霉外,别人都是有惊无险。只要自己小心些,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又想着塞外风光和清凉天气,就仍然希望自己能跟了去。 我还正在琢磨如何求了李德全让我也去,王喜已经过来说让我准备好茶器用具随驾同去塞外。我听后暗叫求之不得。遂欢欢喜喜地准备收拾东西。 乘今日不当值,把要带去的随身物品整理出来。正在低头叠衣服,听到门外低低但清晰的两三下敲门声,一面仍低头叠衣物,一面随口应道:“进来吧!”但门幷没有如我所想被推开。我放下衣服,看着门,又说了一声:“进来吧!”门外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我纳闷地起身,拉开门,随着室外阳光一起涌入眼帘的是八阿哥。他一身竹青长袍,姿态闲雅地立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微微笑着看着扶门而立的我。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让那个笑容显得更是和煦。似乎让你的心也带着阳光的暖意。 我立在门口呆看了他一会,他静静回看着我。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上前两步请安。他微笑着说:“这是第一次看你住的地方,还算清静。”我带着点骄傲说:“我现在好歹也是领头女官了,住的地方总不能太委屈自己。”他低头默默笑着,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我道:“这院里就我和玉檀住着,今日她当值。”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好象暗示什么似的,不禁脸有些烫。他笑着说:“我知道!”我低低应了声,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装作不经意地从地上随手拣起片叶子把玩起来。 心想着这段日子来十四爱理不理的样子,以及八阿哥一如往常的态度,很想趁此问问他又是如何想的,可站在他身边,在这难得的独处机会,夏日的阳光又让人暖洋洋的,不禁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说:“这次塞外行围,我要留在京里。”我‘嗯’了一声,他又道:“这是你第一次伴驾随行,去的时间又长,一路小心。”我又‘嗯’了一声。想了会,抬头对他认真说:“放心吧!在宫里已经三年,不是那个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提点的小丫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我心里记着呢!”他看着我的眼睛,笑着点点头,继而眼光越过我,看着我身后,说:“这几年你做的比我想的要好的多。我从未想到皇阿玛、李德全会如此看重你。”说完,静了会,收回眼光看着我,笑着说:“不过我还是担心。只怕哪天你那倔脾气又犯了。”我沉默了好一会,叹口气,道:“做得好,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笑了一下,说:“要不然你若半年前来,我可不能住在这里,可没有办法站在这里清清静静地说话。”他微微笑着,说了句:“想得到总是要先付出的。”我心里‘咯噔’一跳,很想问他最想得到什么,又愿意为此付出什么。可看着他的笑,终是没有张口。只是也朝他笑了一下。 两人正相视而笑,一个太监匆匆在院门口,叫道:“八爷!”叫完也不等吩咐,闪身就跑了。八阿哥道:“我得走了。”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外,后退了几步,头侧抵在树干上,低低叹了口气。想着,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会在宫中做得风生水起,刚入宫时,只知道不管是电视还是历史都在一再强调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抱着千分小心,万分谨慎的心思入了宫。眼里看到的,耳里听到的,都提醒着我不可行差踏错,不可!起先只抱着绝不出错的想法,可后来慢慢觉得要想过得舒服,能管着自己的人越少越好,这样自己才能有一些自主权。所以决定既然已经如此了,只能尽力为自己争取更多。在严格的规矩中为自己争取尽可能的自由和尊严。 正在沉思,忽听得芸香的声音:“姑娘吉祥!”我忙站直了身子,芸香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院子,正俯身请安。我忙让她起来。芸香陪笑道:“我要带的东西不多,已收拾好了。所以过来看看姑娘可要帮忙?”我一面笑着让她进屋,一面道:“我要带的也不多,不过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可有什么遗漏。”
第十九章
这次随驾的阿哥有太子爷,大阿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是能骑善射的主,到了这‘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他们真的是那曾经的游牧民族了。看着他们在草原上策马纵横的身影,我觉得这才是他们的家。其实他们股子里都有着一股股的野性狂放,只不过平日被那层层高墙的紫禁城束缚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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