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这不是一个坏消息。他不是允许你们搞活吗?搞活了之后,肯定比现在你们一个月拿几百块钱的死工资好。”
“但前提必须是‘搞活了之后’—— 一个资料室怎么搞活?总不能本单位的专业人员来借专业书还要向他们收钱吧,就是收钱也收不了多少,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你们领导关于怎么搞活有具体精神没有?”
“两条。一不能违法,二不能完全脱离本行业务。”
方向平凝神想了会儿,慢慢道:“我这么想啊,仅供参考。专业人员借专业书还是不能收钱,这不合理,意思也不大。但你可以收押金,理由是防止书在个人手里长时间积压,押金数额自然要高于书的价钱,这样,你们手中就会有一部分可供周转的资金。……原先你们手里一点钱没有吗?”
“我们哪能有钱?”
“那这些钱肯定还不够。……”
晓雪迷惑地:“干什么不够?”
“扩大借阅范围。包括借阅内容和借阅对象。”晓雪一下子专注起来。方向平说,“比如,我瞎说啊,可不可以搞一些文艺书籍影视杂志、音带像带有偿借阅或出租呢?对内,也对外……”
晓雪频频点头。
卧室,钟锐听着方向平对自己的妻子传授“真经”,反感地闭上了眼睛。他刚开始也是被他这种假义气小聪明迷惑住的。他显然是后悔了,想来打动他,不可能了,他已经看穿了他,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晓雪回来了,上床,半坐着想心事,跟他一个字没有。她不说,他也不问。她不是已经有了“高参”了吗?
方向平兢兢业业地端着热汤来到卧室,晓雪赶紧下床接过,钟锐也坐起身来,这时再装聋作哑就有失道理了。“向平,你去忙你的,这没事了。”摸摸自己的额,“冰凉了都。”
晓雪也说:“真的。……再说我妹妹马上到了。”
方向平想了想,“也好。我去公司里看一下。……不要送不要送,你们谁都不要动。”
晓雪坚持把方向平送出了门,转回来后,自语着:“……真是个热心人。”
钟锐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晓雪非常反感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啊,要了解一个人还真得去接触,光听人说不行,听谁说都不行……”
这是夫妻二人从昨天回家后第一次说话,一说话就是这种调子,钟锐真是腻歪透了。他不声不响起身,穿衣,换鞋,向外走。开始晓雪只低头喝自己的汤,故意不理他,但当发现他要出门时,沉不住气了。
“你刚退烧,去哪里?”
钟锐不回答,出门,大门“砰”地关上。晓雪气得咬紧了嘴唇。
方向平回到公司。已经下班了,公司里静静的。走过机房时,他发现门开着道缝,悄悄推门进去。
机房里,钟锐要搬的东西已经归置到了一边,王纯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愣神,一只手搭在钟锐椅子的椅背上。
“下班了,不出去玩玩?”
王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进来的方向平:“方总。”
方向平环视屋里,笑笑:“东西都收拾了?……他不会走的,你瞧着。他不是书呆子,他有他非常务实的一面。……在我们关系还很好的时候,经常彻夜长谈,谈设想,谈抱负,谈规化。公平地说,他有才华,凡有才华的人都容易恃才傲物,容易孤注一掷,对可能有的失败想都不想,他不。……他不仅想,想得非常具体,并且是,低姿态。……他跟我说,就算所有的想法都实现不了,我还可以用我的本事去修理家用电器,维持生计没有问题。……没想到吧?”稍停,“书呆子很难对付,他人间烟火都不食了你能拿他怎么办?钟锐是正常人。只要是正常人就会有正常人的弱点。”
“什么是……正常人的弱点?”
“生、存。”
王纯从心里打了个寒颤。“方总,你打算……怎么做?”
方向平慢慢地:“他的人事关系在我手里,他住的房子是公司给借的,还有,最重要的,他这几年的心血他所创造的价值都在这里,倘若他坚持要走,这一切将与他无缘!”
王纯说不出话。
方向平拿过王纯一天的各种记录看,边问:“你跟他们说我干什么去了?”
“说您有一个外事活动。”
方向平仰天大笑,“其实,用不着。就说我去给我的下属当保姆去了,当厨师去了,有何不可?……企业管理的真谛是什么?一手软,一手硬。这两手搞好了,可以把任何人玩于你的掌股之间,包括他,钟锐。”
话音未落,钟锐推门进,方向平像大白天看到了鬼,一下子从椅子上惊跳起来。钟锐对王纯点点头,对方向平说:“向平,我来拿我的东西。”
方向平一时没明白:“拿东西?”
“啊。我想尽快开始工作,已经耽误几天了。”
方向平瞠目结舌。王纯心情复杂,有痛快,有难过。痛快和难过都是因了钟锐的真的要走。
机房里,钟锐搬东西,接踵而至的方向平一再拦他,但在他搬重东西时又不能不搭一把手,二人的对话就在这磕磕绊绊的动作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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