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美走去揭开蒸笼,端出一盅清炖狮子头,仔细摆盘擦拭。
临了,夹出一颗放到碗里递给金枝。“吃吧,今儿忙来忙去还没见你吃过东西。”
金枝像是在发呆,怔了下继而笑起来,“谢谢集美姐,主子的东西哪里好由我先吃。”
又怕推脱不掉,补了句,“我不饿。”
集美不说话,直接把碗塞到金枝手里,“让你吃就吃,我给自己也预备了,原本就做了咱们的份,不算偷吃。”
金枝双手捧着碗,感觉从手指到心里一起烫起来。“集美姐,你真好。”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集美猜测金枝平白无故夸她,今夜必定是要下手了。
端菜出去时集美扭头交代,“看着火,别把衣裳点了。我给你绣了帕子,大约明天能好。”
明天?
金枝想,她没有明天了。
今日便是最后的日子,在齐王生日必须动手杀死他。若不下毒回头就会被那两人打死。
她若下毒,给人查出来也是死。
垂头看向碗里的狮子头,正冒着暖热的香气。金枝闻了闻,没吃。
集美推门进来,抹一把额头的汗,“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金枝笑笑,觉得火燎得膝盖疼,往后退了退,又被柴堆刺得脊背疼。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如她当下的处境。
集美端起自己那份狮子头吃起来,转来灶前与她闲聊,“王爷说今日的饭菜十分可口,明天要给咱们放赏呢!”
金枝配合着挤出一点笑,“真好,那我要买块好料子,请集美姐帮我绣双鞋面。”
集美吃也吃得不大尽兴,感觉这小厨房成了牢房,她是在和明天处刑的犯人对话,什么美味放进嘴里都像断头饭。
她搁下碗,腰杆抵在灶台,“说吧,想要什么花样子?”
金枝抬眼想了想,“要牡丹的。”
集美笑了,“你从前不是说牡丹太艳了么?”
金枝将眼睛垂下去看鞋,她的鞋上只绣着两条细细的缠枝纹,叹道:“人和花一样,总是要艳丽地开过一回才好。”
这话真是让集美揪心,然而今夜的局面不是她能左右的。更不能说多余的话暴露小姐的计划。
集美蹲下来,往金枝的鞋面摸了摸,“对,这里绣花瓣,然后叶子这样缠过来,既别致又好看。”
金枝抬起死水一般的眸子看向集美,又说了句,“集美姐,你真好。”
恰这时絮儿跑了来,咣当推开厨房的门就抱怨,“哎,真是让人不省心。吃不得酒硬是要吃,这下好了,躺在床上死活起不来。”
集美假意去问,“是王爷吃醉了么?要不要煮碗醒酒汤?”
絮儿不耐烦地挥挥手,“懒得管他。我已把他搬上床,一时半会儿且醒不了呢。”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暗窥金枝的脸色,见她呆呆地垂下脑袋,还在摸着绣鞋。
絮儿故意问,“金枝,我今夜有些乏了。集美夜里起不来,王爷若是要水要茶的,你听着些。”
金枝猛一抬头,笑得格外开朗,“欸,交给我就成。”
已是初冬时节,北风呼呼拍在窗,咣当咣当的响。那声音像是穷人买不起厚衣裳,冷得牙关打颤。同是苦命呼号。
絮儿猫在床边,静待金枝进门投毒。
心里念了一万遍:别来,别来,别来……
床上窸窣两声,李辞翻身冲外压低声音道:“还有多少时候会来?我说过夜里有事要忙。”
暗夜里,絮儿肆无忌惮地翻着白眼,回身道:“嘘!别出声,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李辞一手撑着脑袋,见她鬼鬼祟祟埋伏在书案旁,让他想起小时候捉迷藏,他也总喜欢躲在大书桌后面,等着母后来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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