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想杀我,是为了什么?”李尧止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晃动了两下,“是因为我的欺瞒,还是易厌?”
萧玉融的沉默,还有颤抖的手臂似乎都让李尧止难以忍受。
她坠落的泪珠烫到了李尧止握住夜醒的手指。
李尧止蜷缩了一下指尖,缓慢地松开了手指。
萧玉融的眼泪像是灼伤了他的指尖,那样的疼痛比他在火中抢出那把断琴时还要强烈千倍百倍。
他发现自己依然一如既往地为萧玉融的眼泪而动容。
血从他的手掌上“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萧玉融曾经说过他的手是应该弹琴写字的,不该为了一把琴而去火中取栗,但如今却被她亲手所伤。
李尧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用温和的语调说话:“殿下想杀,那便杀吧。”
他像是一只温驯而引颈就戮的羔羊,准备好了自己献祭的命运,伏低了身躯。
“殿下杀了我,李氏必会报复,切记斩草除根。”他还不忘记为萧玉融的后路着想,提醒萧玉融。
李尧止有礼有数地后退一步,俯首作揖,是再标准不过的臣礼:“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若是责罚,绍兖必毫无怨言。”
“你的家族最喜爱的,便是我最憎恨的,你的这幅圣人皮囊。”萧玉融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好似五脏六腑都在撕裂。
她眼眶里坠下泪水,“李尧止,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仿佛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了。
李尧止一抬眸,便看见萧玉融的泪珠支离破碎。
像是被烛火狠狠烫了一下,心尖不住地战栗。
他跪在地上伏首不起,“殿下言重了,绍兖愧不敢当。”
他垂眸,不去看萧玉融心痛的目光。
李尧止想要做的事情,都能做到。
他决定了要做什么,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他想好了要殉道,就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
只是他没有想到萧玉融会气成这样,就算是这样恨他……恨他也好,终有一天,萧玉融也会明白的。
“哈……”萧玉融力竭般后退了一步,掩面笑出了声。
很多时候萧玉融都会觉得李尧止这个人是如此恐怖,甚至比柳品珏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生杀大权尽掌于手的人可怖许多。
李尧止到了这一步还在逼她。
这样不动声色,这样润物细无声地逼她。
无声无息,画地为牢。
李尧止这个人其苦不堪说,爱不能爱,恨不能恨,被家族和礼教困在金玉塑成的壳子里那么久。
他对人总是笑着的,温和的,谦卑有礼的。
但这样一个人也敢连斩十一个朝廷重臣,火烧相国寺,搅和得庙宇天翻地覆。
他的满腹心事,满腹算计,你全都不知道。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要下一盘棋,连最在意的人连自己都能算进去。
跟这种人在一起,你说需要多大的胆子才能够去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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