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融的睫毛扑朔两下。
“融融,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的苦心。听话一些,嗯?”萧玉歇轻声道,“玉元也很想你。”
“嗯。”萧玉融终于给出了回应。
这葬礼上真心为崔老将军感伤的人并不多,但是没关系,回了崟洲,那里才是真心为他哭泣的人。
崔辞安疲于应付那些走人情世故的人,崔辞宁也早已无心多说什么。
在此刻他才无比地思念着故乡。
崔辞宁打算晚间就走,不多停留。
他们总要将父亲的尸骨带回故乡,与母亲同葬故土。
萧玉融也没有送行,只是多留了片刻,留到了启程前。
近黄昏时刻,前来吊唁的人已经多数离开,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还在逗留。
萧玉融瞧着空无一物的枝头有些出神,觉察到崔辞宁的脚步靠近,也没有动作。
她只是问:“你要回去了吗?”
“……嗯。”崔辞宁应声。
他是来向萧玉融辞别,无论是从君臣身份上,还是从他们自己的爱恨纠缠上。
他或许不会再恨萧玉融了,但他也无法再毫无芥蒂地跟萧玉融回到从前了。
他的家始终在崟洲,而玉京,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或许在某一个脆弱的瞬间,他相信过玉京真的会有他的家。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明白尽管再怎么炽烈,他们之间最好就是这样了。
“你也是时候该回家了,带着你的父帅回家吧。”萧玉融点头。
“祝你……”她转头望向崔辞宁,“恩仇得报,前路坦荡。”
这跟当年那句等你来杀或许是一个含义,却少了戾气,少了浓烈的爱恨情仇。
崔辞宁想说些什么,可又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硬生生扼住了他的咽喉和声音。
“啊。”萧玉融停顿了一下,“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也不必回故乡,也不必念在往日情分上留我全尸。”
“我只当你今日是病糊涂了,说了些胡话。”崔辞宁别过了脸。
萧玉融没在意,继续说道:“把我烧成了灰也好,死了便是死了,什么也无所谓了。”
“你就那么想着自己挫骨扬灰?”崔辞宁咬着牙拔高了声音。
话刚问出口,崔辞宁就知道自己又失态了,便硬生生止住了未尽的言语。
“我都不在意,你又在意什么?我是真心祝你,祝你恩仇得报,前路坦荡。”萧玉融说道,“我祝贺你,崔将军,崔家主。”
太讽刺了,这些都太讽刺了。
崔辞宁哑然地望着萧玉融。
他们的那些过往成年累月成了爱恨不明的东西,都像是就像是嵌在骨髓的半截锈钉。
它就那么突兀地卡在骨血里,连咽泪都痛不欲生。
他曾经那么真心实意地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萧玉融,如今萧玉融却近乎平静地接受他会杀了自己。
萧玉融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容:“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崔辞宁张了张嘴,最后说:“后会有期。”
他们自玉门关一别之后,又在此再次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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