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费罗斯甩着手站直看着愣住的沈铎,比起恼怒,他更多的是无奈。沈铎把热水放在地上,把门关好才走了进来。他虽然有些意外关铭的举动,但他不敢多语,为泽费罗斯找了把能坐的椅子让他坐下后,又去烂桌子堆里把文钧捞出来。
泽费罗斯很在意文钧之前的伤口,文钧摇摇头叫他别担心自己,还端起沈铎拿回来的热水壶泡起了茶。
泽费罗斯哪里还有喝茶的兴致,他的指关节打破了皮,不是很疼,但是却让人烦躁。他放下茶碗,不怒反笑。
“关铭,我记得我说过,我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关铭捂着腹部从地上爬起来靠坐在墙脚,他的口鼻里都是血,正一点一点往下掉,被泽费罗斯这么打了一顿他反而冷静了许多。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杀不了泽费罗斯的,温格那些人那么多年处心积虑都想把他扳倒也都没做到,更何况他这种水平。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人不就是凭着一口气活着吗?这辈子挣得不就是那口气吗?
“哈,哈!你这种少爷懂什么?你根本不懂!”关铭说完呕出一口血来,他的胸腔可能被打坏了,麻麻的已经快没知觉了。
“可你也不懂我,我们各有各的难处,何必来这一套呢?”泽费罗斯接过文钧递上来新茶,用茶盖捋了捋茶叶,“别告诉我说,你来了就是为了说这些。”
沈铎默不作声地守在门口,他很奇怪关铭来的目的,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像见了仇人一样。
“我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你,你们……”关铭扶着墙壁踉跄地站起来,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指着泽费罗斯,又指向沈铎,“你们这种人。你们这种人根本没有感情,根本就没有心,你们的心就是个摆设,你们的血都是冷的。”
“所以你们就要压榨我,榨干我们,用我们的血取暖,吃我们的肉过冬……什么道德,什么规矩,妈的都是狗屁!你们,你们就是一群畜牲,吃人肉的畜牲!”
“老大他喝多了,别听他的!”文钧被他的话吓得头顶都在冒热气,他急忙拉着关铭怕他再说什么要命的话,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文钧你这辈子,你该后悔你跟了他们!你该和我一样后悔!别看你现在人模人样的,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照样惹不起他们。”关铭用手指着泽费罗斯,“你照样在他们那里得不到好!你以为你爬的够高了,实际上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关铭用手把脸上的血抹匀,扑倒在泽费罗斯面前,他拽着他昂贵的西服外套,揪着他的领子,似乎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一样。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啊,你他妈的,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一样啊——你是谁!你是老大,你是老板呀!穿的有模有样,吃的香喝的辣,你让我把亲弟弟给你我就给你了,你还要怎样?还要我怎样!可都这样了,都这样了你居然还不放过我!你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啊……”
文钧想要上前把人拉开,泽费罗斯却伸出胳膊拦住他,关铭脸上的血滴在他眼眶边,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带着沈铎出去。”泽费罗斯说。
文钧气的直跺脚,可他也只能听泽费罗斯的。至于沈铎……文钧叹了口气。
关铭把泽费罗斯压在梨花木的交椅椅背上,泽费罗斯的后颈被硌得生疼,面对张牙舞爪恨不得把他一把撕裂的关铭他反抗都没反抗一下。
以前他总害怕别人用这种憎恨的眼神看他,可现在他甚至可以直视关铭眼中的自己。
后颈的骨头疼得厉害,泽费罗斯侧着脸把头垂下,这个角度关铭正好可以看见他嘴角的笑容。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语气又变得和日常聊天一样。
“你羡慕的是我吗?”关铭的血一点一滴落在他的鼻梁上,顺着他面部的曲线滑落下去,好像落泪了一样,“你羡慕的是我,还是我拥有的特权?”
泽费罗斯双臂自然垂落在身侧,胸前的白衬衫被血染红一片。
“你以为我的权利来自哪里?权利之上还有更大的权利。”泽费罗斯冷笑了一声,这回他没有假装。感觉到关铭的力气放松了一些,他一把将其推开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
关铭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他从未思考过这种问题,即使泽费罗斯的语气和表情还是那样,可他刚刚在压着他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他那因无法自制而颤抖的身体。
“你要来感受一下这种权利吗?你以为我每天很开心吗?你以为我很喜欢吗?如果是你,给你你敢要吗?”
泽费罗斯笑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要和关铭说这种话。他想掏出烟给自己点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抖得根本打不着火。
发火一样把打火机扔掉,泽费罗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刚刚被他推倒在地上的关铭身边。夹着烟身的食指和中指稍一用力,烟纸里面包裹的烟草就被他捻烂了。
“你羡慕的根本不是我,你羡慕的是特权。”
“你羡慕的是有特权的人可以压迫别人随便把人踩在脚底下,你羡慕的是有特权的人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蔑视道德和法律,你羡慕的是有特权的人可以把人呼来喝去当狗一样踢着玩……你以为你就很高尚,很勇敢吗?实际上你和我这种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一段自己心里不知道想过多少遍的台词。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他忍一忍不就好了,就像所有人说的那样,为什么要把这些摆在台面上说?和关铭说这些做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关铭?
可有时候他就是不想忍了,他为什么不可以发脾气?为什么不可以说出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为什么他非要得到别人的允许才敢把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抖出来?
他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一直以来伪装得很好的和平表象似乎就要失控了。泽费罗斯掐着关铭的脖子大声质问他。
“公平,什么是公平?你为什么不天天把空气挂在嘴上呢?你为什么想要公平。是空气不如公平重要吗?还是因为空气很多所以你从来都不会担心没有空气。就是因为没有公平,所以才要追求公平!你别自以为是的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
“我不管!你就是享受了!我不管这些,我就要我弟弟,你把关非还给我!”
关铭确实没有那么高尚,以前他只想着往前爬,以后就可以把别人踩在脚底下,指挥使唤别人。他也确实没有那么勇敢,他只是怯懦得内心再也受不了,所以他才傻了吧唧地提着菜刀冲到这里,他本来有无数种和泽费罗斯谈判的方法的。
他受不了的到底是什么?是关非的离开?还是胆小懦弱的自己?还是这个残酷又操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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