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眉毛被短刃刮掉一截,用炭笔细细描浓,再在尾处稍稍压低。
赭石在鼻侧淡淡地抹出阴影,俊挺的鼻梁大了一个圈。
胭脂和了松胶,贴在左颊,不但看上去脸上生了颗红痣,就连脸型也因为这小小的一痣,感觉瘦削了许多。
这不再是那修眉挺鼻的俊朗将军,而是历经风霜、正为生活奔波劳碌的江湖青年。
谢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叹道:“真是神乎其技也。只怕太奶奶看见,也不会认出来。”
薛蘅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恍惚间,梦中模糊的景象再度清晰。他向她逼近,他的手臂那般孔武有力,他眼神是灼热的,呼吸是粗重的,他的喉结……
眼前之人,真的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十七岁的跳脱少年了。
谢朗抬头,被她的目光吓得铜镜险些掉地。薛蘅也惊觉,一把抢过铜镜,走开几步。
谢朗既好奇她会改成啥模样,又不敢细看。忐忑不安中慢慢转头,却见她解开包袱,拿出一套男子衣裳,踌躇片刻,抬头望着自己,道:“还得换过衣服才行。”
他刚要点头,又赶紧跳起,连声道:“不用不用。”
“不行,你现在穿的,是农夫的衣裳,但我将你易容成一个行走江湖的青年,得换过这套才行。再说,还要在腰间缠些布带,让你身形有所改变。”薛蘅说着,两眼一闭,来解他的腰带。
谢朗吓得转身就跑,薛蘅手伸了个空。她本就战战兢兢,这刻恼羞成怒,喝道:“站住!”
外衫、夹衣、外裤都除下,谢朗伏低身子,死活不肯再脱里裤。
薛蘅虽觉他今天十分古怪,却也不敢勉强再脱。她将衣裳一一替他穿好,跑到树林深处替自己易容并换了衣物,再出来时,见谢朗正将脱下的那条外裤在泥土中用力踩着。
她跑过去将他推开,拎起裤子,见已被蹂出了两个破洞,还满是泥渍,心疼至极,责道:“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衣裳,洗干净了还可以再穿。”
谢朗低着头,她越说越大声,“你知不知道,一般的农家,一年四季才两三套衣裳,穷的地方,甚至一家人共穿一套衣服。你这般奢侈浪费,和蛀虫又有何异?!”
谢朗嘀咕了声:我家下人的衣服都比这个好,有必要吗?他抬头欲待反驳,看清薛蘅的妆容,双眸一亮。
薛蘅一直以来,总是板着脸,而且身上也总是穿着厚重宽松、象道姑服般的粗布蓝衣,脚上是绑腿藤靴,走路如男子般虎虎生风,就连身段,也变得如男子般硬梆梆的。
此刻,她装扮成了一个年轻的江湖女子,上着淡灰色对襟衣,下着深蓝色百褶裙,腰间系了一根深蓝色的丝绦。脚上换了双黑色布鞋,从裙底冒出小小的鞋尖。
虽然依谢朗的目光,这套衣服仍是太过简单朴素,比谢府烧火的丫头们穿得还不如,但与她先前惯穿的那套蓝布衣、绑腿藤靴比起来,实有天壤云泥之别。
更何况这样一穿,竟把她高挑的身材显露无遗,不再象一个遗世孑立的道姑,有了几分烟火之气。
她五官也稍作易容。眉毛画弯了些,令整个面容柔和了许多;可能是她想故意化得丑一些,面颊上点了数粒小小的麻子,但这样一来,反而令她的脸庞变得生动,竟多了几分俏丽的神韵。
这哪是高高在上的一阁之主、辈份极高的掌门师叔,分明是一个秀丽的年轻女子。
还有……谢朗目光慢慢向下移,忽然醒觉,在心中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暗暗骂了一句,“畜生!”
薛蘅见他嘴唇微动,似在嘟囔着什么,以为他尚不服气,便再训了几句,方消了些气。
她将换下来的衣物层层包住铁盒,放在包袱里,再将包袱绑在背上。谢朗还在发愣,她轻声唤道:“师侄!”
谢朗还是不应,薛蘅忍不住大声道:“谢朗!”
谢朗跳起,道:“师叔,咱们得改改称呼才行,不然一开口就会暴露身份。”
薛蘅点头表示同意,想了想,道:“你叫我姑姑或者小姨吧,我叫你大侄子。”
谢朗哪肯,心里更打起了主意,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
谢朗一脸正经,道:“师叔,这番装扮,你把我变老了几岁,我们年纪本就相差不大,这样一来,更显得相差无几了,怎能再以姑侄相称?”
薛蘅嘴角一撇,道:“这世上,年龄相仿的姑侄多了去了,你没听过‘白胡子的孙子、摇篮中的爷爷’一说吗?”
谢朗噎住,便又搜肠刮肚,想着理由,“虽说这样的也有,但毕竟不多。你这么年轻,我叫你一声姑姑,别人自然会多看两眼,难保不招来怀疑。再说了,那些人也可能想到我们会易容,但你是一阁之主,我是将军,他们肯定认为你我会谨遵辈份,只怕首先打探的便是结伴同行的姑侄或姨侄。”
薛蘅听着似是有些道理,便道:“那你说,要如何称呼才好?”
谢朗思忖片刻,抬头直视薛蘅,正容道:“师叔,从今天起,我叫你‘蘅姐’,你唤我一声‘远弟’吧。”
薛蘅本能地张嘴,却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
谢朗已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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