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刚刚卯时而已,天不过刚刚亮,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呢。
紫轩楼的老板,年纪轻轻为了让心爱的娘子多睡会,自己悄悄起身,收拾一下之后,就走到酒楼门口,拔下了门栓,双手打开了门。
通常这么早不会有客人,可是他打开门以后,立刻就看到一辆马车正堵在门口。有一男一女,正从那马车里头下车。
“几位是?”他诧异问出来。
裴谈跟荆婉儿,站在乍暗乍明晨曦中,望着对面一脸茫然的酒楼少东家。
裴县没有浪费时间,停稳马车之后,立刻令牌一亮冷道:“大理寺卿,我们大人有事找你们。”
在长安的人,没有胆不知道大理寺卿,对面的男人明显变了颜色。
裴谈双手拢秀,透出几分公子温文:“打扰,只是想趁着店门没开,与令夫人问几句话。”
可是开店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贪时睡个回笼觉,古来就有晚开门不吉利的说法,是以,他们来的还是迟了。
自己娘子前几日才去过衙门,这当然也是男人对大理寺卿几个字更加敏感的原因,只见他一张苍白的脸和裴谈对上,片刻才说:“大、大人请先进来……”
荆婉儿见这明显受了惊的男子,再观他年纪,自然注意到裴谈方才那句“令夫人”。
裴谈在酒楼内扫了一圈,自然注意到只有两个伙计,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酒楼即将开门,老板娘却不见踪影。
男子才镇定下来:“内子……尚未起身,请大人稍后,小人这就去、去叫。”
裴谈依然守礼:“有劳。”
男子脸色再变了变,犹疑再三,还是狠狠心走入了内门。
裴谈一来就明说要见的是他夫人,他再拦着不见,也不可能。
紫婵儿却是已经起了身,虽说夫君体贴,有意让她多睡,不让下人弄出声响。可是这么多年帮着夫君打理酒楼,早已睡不得晚觉,时辰到了,自然也就醒了。察觉到夫君轻手轻脚,紫婵儿故意没有出声,内心,早已是暖融融一片。
她也曾是个苦命人,可是她却有幸遇到了这样的男人,这一生还有什么抱怨的。
看到自己夫君去而复返,紫婵儿自然讶异转身,却看见了他脸上来不及消失的苍白之色。
“文郎,你怎么了?”紫婵儿在宫中多年,看人眼力自然毒辣,立刻看出夫君不过才出去不到片刻,却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变故一样。
夫君上前握住她的手:“婵儿,外面来了一位大理寺的大人。”
大理寺的大人,还能有谁,自然只有大理寺卿。何况紫婵儿前不久才去过了一趟大理寺。
紫婵儿顿时就明白了,不过她心中跟脸上,都并没有惊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等紫婵儿安抚了夫君,自然和他一起,来到了酒楼大堂中。
裴谈,紫婵儿自然是认得的,因此一到大堂,她就淡淡一笑,屈膝福礼:“民妇紫婵儿,见过大人。”
裴谈转身望着她,紫婵儿起身后,面上神情故意淡淡,她知道该来的躲不掉,倒不如坦荡些。
裴谈很了解他的心里,因此,只是转过身,对着一直站在另一个方向的身影,说道:“你不必对本官多礼,今日要你见的其实也不是本官,而是她。”
紫婵儿下意识目光动了动,却是慢慢看往,那个方向。
荆婉儿还披着裴谈的大氅,但是到了室内,自然就把头脸露出来了。她也凝望着紫婵儿,紫婵儿被救出时已经年满十四,样貌已经定格七七八八,所以荆婉儿一眼剧能认出来。
不过,紫婵儿盯着荆婉儿,神情明显是有变化的,可是一直半晌都没出声。
倒是荆婉儿笑了笑:“你嫁人了?”
紫婵儿目中似是流露出几许怔怔,五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对于救了自己命的人,紫婵儿即便第一眼有些诧异,终究也还是认出来了。
“嗯……”
而且嫁的男人,本分知礼,还有难得的产业。别说是个逃奴,就算是普通人家的闺女,想要嫁个这样好的,都得打着灯笼。
所以紫婵儿低头,抹了一把眼角,就再次抬起头来,对着荆婉儿笑了笑,却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她们虽然用信鸽传信,那不过是为了关键时刻互通消息,例如让荆婉儿提前逃出杂役房的那封信一样。其余的,一道宫墙之隔,彼此五年都过着什么生活,又怎么可能知道。
荆婉儿慢慢走向裴谈身边,“大人,婉儿愿意自行安置自己,不打算连累任何人。”
说到底她从宫中逃走这么大的罪名,谁也不能替她担,若只是为了活命的话,……这长安街上那么多挣扎求存的人,她不介意成为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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