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桌上的一盏油灯还亮着,冯吟秋挖出刚弄到的烟土,填进烟枪里,迫不及待地嘬了两口。
那杆破烟枪早两个月就被他用来打徒弟的时候敲断了,但他毫不在乎,一点也不怕扎着嘴,贪婪地吮吸着,然后好像迟暮的老者一般,双眼无神地瘫倒在炕上。
裴筱现在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外面冷得可怕。
反正冯吟秋每天都要去赌场、酒馆,等输光了钱,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睡到日上三竿才会回来;于是他偷了个懒,不想天不亮就冒着大雪爬起来练功。
哪知道冯吟秋因为在酒馆欠钱太多还不上,已经没有人肯再赊酒给他,那天,他天还没亮就回了家,发现小徒弟居然在偷懒,没有起床练功。
之后他发了好大的火,随手操起手边的任何东西都会往裴筱身上招呼,那杆破烟枪就是在那时候敲断的。
尽管左肩胛骨下方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可只要想起那天的情景,裴筱现在还是能感觉到后背在隐隐作痛。
当时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打死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跑出了胡同,还好,遇到了好心人,这才救下了他。
他知道,眼下应该趁着师父抽大烟的时候进屋睡觉,因为这会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师父也顾不上打他;而且每天早上他都得五点起床练功,现在都已经两点过了,再不睡,明早起不来,被冯吟秋发现了,又得是一顿好打。
可他还是扒在门边,任由身后的大风裹着雪片,钻进他的脖子里,冻得他手脚生疼,还是犹豫着不愿进门。
那会他还不知道冯吟秋在抽的东西就叫鸦片,只觉得那玩意太臭了,每次冯吟秋点燃烟杆,一屋子都是味,能把人呛死。
当时的他还太小,实在不懂大人为什么会喜欢这么臭的东西,还甘愿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倾家荡产,不惜一切,直至放弃尊严,甚至生命。
现在的裴筱终于弄懂了很多小时候搞不明白的事情,冯吟秋也已经死了,他以为这种肮脏的东西,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直到刚才,李茉莉撞开大门的那一刻——
他又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放开我,我不抽!”
大门已经关上了,他也已经走远了,但李茉莉凄惨的声音还是在他耳边嚎叫着,一遍又一遍,而对方额头上的血迹也依然历历在目,就好像罂粟花那样红艳。
一开始,冯吟秋只是赌钱,酗酒,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怎么染上烟瘾的,但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如果……
如果……
如果当初也有人拉冯吟秋一把,那他的童年,是不是就会好过一点,起码不至于落得在那个冬天差点丢了命的份上。
“诶——”
经理前一秒还拽着裴筱的手往前走,见裴筱整个人都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他还不时回头安抚两句;哪知道下一秒,裴筱就甩开了他的手,转身跑向了之前李茉莉那间包厢的方向。
站在刚才的大门前,裴筱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谁?!”
方才将李茉莉拎回去的两个壮汉中的一人很快应声,将门打开一条细缝,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这位大哥,是你家祝大少让我上来的啊,他人呢?”
裴筱说着撩了撩头发,装出一脸疑惑地样子往门里张望,见门口的“瘟神”挺了挺胸想要拦着,他摇着扇子朝对方眨了眨眼,立刻就迷得对方五迷三道的,说好的语气都客气了不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裴老板吗?你走错门了吧?我这儿哪有什么祝大少。”
“谁?!”还不等裴筱反应,门里很快冒出了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你说谁来了?”
黑暗中“叮呤咣啷”一阵乱响,好像有人起身时把什么东西碰倒了,很快,那个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还真是啊?”来人勾腰驼背,身形瘦削,眼下两块浓重的乌青透露出明显的病态,“裴老板怎么上二楼来啦?”
这人裴筱认得,也算是百乐门的常客了,只是对方一般都直奔二楼,之前两人并没有过什么交集。
“钱家二少爷啊?”裴筱加速摇晃着手中的竹扇,掩饰心中的慌乱,“看来还真是走错门了,那裴筱就不打扰钱二少快活了。”
说着他佯装转身要走,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回头瞄着钱二的方向,烟视媚行,一下下勾得钱家那瘾君子春心荡漾。
“诶,怎么说走就走了?”钱二眼神示意左右,拦住了裴筱的去路,“裴老板难得上来一趟,怎么也得陪钱某喝一杯吧?”
“来来来——”他说着上前,色眯眯地伸手去搂裴筱的肩膀,“钱某这里啊,可是有好东西呢……”
这次裴筱没有在拒绝,一来他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他的余光瞟到身后的经理已经追了上来。
百乐门的经理,说出来好听,其实不过也就是讨口饭吃;一开始他也不想得罪钱二,但眼瞅着裴筱被“截胡”,他也没法跟其他大少爷交代,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