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
祝绝默默跟在霍远后面,两人都是一言不发。霍远一路快行,根本不想理会祝绝,祝绝则是脑子里乱成一团。白日里那婢女惨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盘桓不已,从一开始的大声求饶到后来的微弱呜咽,才不过三十杖下去,婢女就没了声息,他们所有人都这么眼睁睁看着,不置一词。而世子只是在两人独处时,看到祝绝失魂落魄的样子,淡淡道“霍远今日把我得罪地不轻,我还不能对你怎样,自然要找旁人开刀。若我就这样算了,岂非惹人生疑。”
世子说要做戏之时,并未告知祝绝此事。但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敢说什么,更不能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过是砧上鱼肉,又哪有能力发多余的善心。他在旁人受罪和自己受罪之间,选择了前者。
“你没事吧?”一进院子,老鬼就迎上来,上下打量一番祝绝,“你运气不错,老大护着你,又有那婢女为你挡灾。”
“只是跪了一天,有宝贝在,还好。”祝绝突然灵光一闪,急急抓住老鬼,“三哥,有宝贝在,那婢女是不是没事?”
老鬼面露为难,“宝贝是世子的几个侍从之间的小秘密,而且制作那血包耗费极大,哪能人手一件。我们兄弟只能说尽量让她迅速闭嘴,说不定还能保住命。至于后面伤势如何,我们侍卫也不能去问婢女的事情,否则凭白惹人闲话,万一还被冠个私通之罪,可是害人害己。”
“小绝,我知道你觉得是自己连累她了,但是王府里就这样,能保住自己,运气好点保住兄弟已经够了。你得习惯,得认命。保佑其他人,那是神仙才做的事。”老鬼见祝绝脸色难看,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只能尽量劝慰。
“员外郎,你还有事要做,还准备闲话多久?”霍远站在屋门口,冷冷看着祝绝。
祝绝向老鬼勉强一笑,收敛了表情,快步走向霍远。
“既处处保护又时时训斥,老大对待这员外郎真是古怪。”老鬼望着二人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写吧。”霍远把纸笔往祝绝面前一拍,便不再理他,自去自己的床上坐下,拿起木头雕刻起来。
祝绝眼珠一转,拿起笔,突然哎哟一声,把笔掉在了地上。
霍远闻声看过来,只见祝绝好似要去捡笔,手却颤抖不已,怎么也捡不起来。他眉头一皱,走过来抓起祝绝的手一看,手指一片乌黑发青。霍远皱紧眉头,小心用手去捏那几根手指,想看看骨头有没有断。
“啊。”祝绝呻吟一声,额头冷汗直冒,这倒绝非作伪,世子那几下的确踩得极狠。
“怎不早说?”霍远不敢再碰,出门向旁边的屋子喊道,“老三,去请张医官来此,祝绝的手指可能断了。”
“啊?他刚才还说没事,我这就去。”老鬼答应一声,急急离开。
霍远走回来,看见祝绝还在试图拿笔,叹气道,“罢了,今日你说,我写。”
祝绝有些意外,沉默地看着霍远将纸铺开,突然道,“霍大哥,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觉得不该说就别说。”
祝绝被霍远这句抢白地脸一红,但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拖延,只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今日世子将杯子摔碎,要划我的脸之前,我看见世子悄悄藏下一片瓷片,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霍远手一顿,转过头认真看着祝绝。
祝绝低下头,似乎在思索,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还有,前两日世子睡着时,我听到轻微的鼾声。而今日世子早早睡下后,我还呆了一会儿确认世子睡着,但在我出来前,似乎,似乎完全安静,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是……”
霍远突然扔下笔,匆匆出门去了。
“哎?霍大哥?”祝绝假模假样地追到门口,看到霍远走出院门,身影没入黑暗,便要跟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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