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理解了。不过你其实不太乐意我杀生吧?”他不由得恶意地脑补起对方如果跑去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广东人当中去传教该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在我看来,你和你背上的那只火鸡没有多大的差别。你们都是神的造物,却互相残杀。”
“嘿,我和这只笨鸟差别还是很大的好吗?”周枫用力戳了戳背后的死鸡。“起码我能听懂你在讲什么。”
“何以见得它就听不懂呢?”贝尔克斯抚摸着火鸡褐色的羽毛,“它是这么有灵性的一种生物。”
“哦是啊,它把我们耍的团团转,还吃掉了三人份的浆果。”想到这里,周枫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决定毁灭一个世界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呢?”
“因为多愁善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方叹了口气,“但为那些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哀却是必须的。尽管我知道它不会真正死去,它的精魂会在某处浆果丛里重生,但这不改变你在戕害它的生命的现实。”
“我只是在尝试填饱我的肚子。”周枫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迭起,“如果我不杀它,它就会吃光所有的浆果,你也看见这只鸡有多么贪吃了。要么我吃了它,要么我被饿死,别说的好像我有多么罪大恶极一样。”
至少他认为自己比那两个可以随手毁灭世界的人要良善多了。
“你还在怨恨我和山德鲁的决定吗?因为被摧毁的人当中有你熟悉的,以及让你感到亲切的。”对方语气轻柔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将死掉的火鸡丢在地上,重新摘起浆果来。“如果你们不毁灭世界,我就得死。我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一点。我只是……只是没办法像你们那么轻易就做出决定。”
周枫自问不是个英雄,但这个世界有时候是需要英雄的。当山德鲁说要毁灭世界的时候,他确实在心底隐约期盼着贝尔克斯能够阻止对方,结果却事与愿违。“你很虚伪,你知道吗?既然你不在乎去摧毁生命,又何必假惺惺地表示不忍呢?”
“因为我可以看到未来。”对方抱着手臂,远眺着天空。“一百年,一千年,对我而言都是一瞬。当我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看着那六十亿人,看着他们注定的命运,发现我们要做的事情和他们的命运是殊途同归的。你怎么去定义生命?怎么去定义存在?如果一个人死了,他还存在吗?过去我以为,人的生命当中唯一不那么令人绝望的,便是记忆。即使死去了,也会有人记得你,你曾经过活的痕迹,因为你造成的影响,而继续活在其他人的生命当中,并借由其他人的生命,传递给更多的人。这才是可以超越时间的力量。”
“然而当我看着那六十亿人的时候,我只看到了虚无。他们会被遗忘。他们生命里的一切,都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落入水中,好像掀起了一丝涟漪,却终究归复平静,仿佛不曾存在过。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会被不断稀释,直到和命运的洪流融为一体,再无分别。当我看着千万人的命运交织成一张大网,我便再也看不到那千万人,我只能看到死神,所有的命运都通往死神,无论过程如何,唯有死亡永恒不变。”
“然而我们给那个位面带去的,并不是只有毁灭,还有重生。我们打破了它既定的命运。山德鲁并没有真正摧毁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我们依然记得它的存在,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的记忆还在,那些人就没有真正死去。他们还存在于时空的某个碎片当中,等待着我们将其唤醒。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拥有了真神的力量,可以自立规则,自成宇宙,是不是我就可以将这个世界的记忆化作真实,让他们重生在另一个位面当中?”
“所以你开始研究真神。”周枫想起对方希望郁玲留下,说要借此探查真神的力量。“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你犯下的罪孽?”
再造一个宇宙,将一切被摧毁的悉数复原,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宏愿?难道当对方决定去毁灭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背负起复活那个世界的责任?
“我不知道我可以弥补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背负什么。”
周枫沉默地摘着浆果。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只会嘲笑对方中二可笑。什么背负罪孽,什么弥补过错,好可笑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可对贝尔克斯,他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迟早有一天就是能做到的。这没什么道理,但就像是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对方不可能做到的。
既然对方可以摧毁一个世界,可以让时光倒流,可以彻底改变未来……谁知道还能做到什么超出世人想象的事情来?
也许这就是他讨厌贝尔克斯的原因。
讨厌那种让人无法怀疑的无懈可击。
完美黄金级,这五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这种天生的强者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身边?对方不会懂得他的感受的。背负一个世界的毁灭,背负六十亿人的死亡,怎么可能呢?呵呵呵哈哈哈,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一介凡人啊!他什么都背负不了。同伴死了,他只能说他尽力了,可他还是太弱小,主神太残酷,任务世界太危险。必须得去杀人,他也只会说,他没有办法,他不想死,这是人之常情。说到底,他只是想求原谅求接纳,他不完美,他有很多弱点,但他做不到完美,为什么不放弃呢?为什么非要证明他这样是不对的,然后逼着他去做得更好呢?他只是想……就这样活下去而已啊!
周枫知道实际上没有人逼他,没有人会说你不能这样你必须那样。可当贝尔克斯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对方散发出来的那种从容不迫的决断力,那种不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能够去承担其后果的属于强者的自信,那种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不需要任何人原谅、不需要任何人让步或者付出什么的遗世独立,无时无刻不在反衬着他的弱小与悲哀。甚至于此时此刻被迫和对方独处,他都有一种冲动,要切开那只死鸡的喉咙,将脏血溅上对方的袍子,仿佛这样就可以打破对方的完美。
他知道自己只是幼稚而已。
他只是想证明他杀只鸡没有错,但结果却只证明了他才是弱小的那个。
他甚至连杀鸡的指责都背负不起。
慢着,这只鸡又不是他杀的!
这样一想,周枫就觉得更郁闷了。
“我们回去吧。”他将最后一颗浆果甩在外套上,然后将衣服上的一小堆浆果包起来。继续呆在这个让人讨厌的完美黄金级身边只会让他胸闷气短,还没被饿死就先被抑郁死了。
他将死鸡和那一包浆果都挂在背后,摆明了姿态要走回去。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在林间清理出一条小路,否则每次出来收集晚饭也是够麻烦的了。”周枫将满心抑郁都化作超能力,发泄在了密集的松树林上。
“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对方跟在他身后问道。
“没有,我只是……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突然冒出了个念头。“为什么你会对山德鲁那么好?”
周枫思来想去,才发现贝尔克斯并不是绝对的完美。对方身上唯一的污点,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却教出了山德鲁这样脾气很坏、性格差劲、学艺不精还到处骗人的徒弟。
换成其他人,早就被这不肖徒弟气得七窍生烟了吧?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们的理念差挺多的吧?你瞧啊,虽然你做事也比较,呃,吓人,但你毕竟还是把其他人纳入考量的,山德鲁其实只考虑他自己吧?”至少周枫还没见过像山德鲁这样能够完全把自私自利当天经地义的人。一般人再怎么自私,心底都会有一丝潜在的不适,担心自己会被社会批判、会被群体抛弃,所以必须不断给自己找理由——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不自私别人也会自私,与其被别人伤害不如伤害别人……但山德鲁表现出来的自私,却是不惧任何批判的。
这对师徒,就像是两个极端。贝尔克斯是因为考虑的太广阔、太长远,而显得冰冷无情,山德鲁则是完全只顾自己,只能看见和自己有关的那一点事。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想都不该是师徒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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