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望着她,幽幽地叹了一声,又把草叶凑近唇边,吹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凉意袭来,清尘低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初尘慢吞吞地坐起来,涩涩道:“谁知道安王叔准备好了没有……”她其实想说,不如,让我再多呆一天,后天再换人吧……
清尘低声道:“安王这个人,也还算稳重大气,你是公主,他不得不保证你的周全,会提前准备的。”
“呵呵,”初尘猛地又傻笑起来:“我是得早点走,让你爹早点回……莫变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下回我再想你掳我,你还不干了呢……”
还没玩够啊,想些什么呢?!清尘怔怔地望着她,好半天,忽然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真傻得冒泡!”
她摸着被他戳过的地方,嘟嚷道:“你才傻呢,什么都不懂,整个一个木头……”
“走了!”还不待她埋怨完,清尘就一把拉起了她,顺手扯起斗篷一甩,披在了她的肩上,还细心地帮她捋好。
初尘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心里忽然涌起了淡淡的忧伤。如果他不是叛军,如果他肯归降,如果父皇还肯封他为将,该有多好啊。母后要的,不就是兵权吗……
两人一路各自想着心事,默默无语地进了营帐。
清尘指着床铺,说:“你睡这里。”
“这是你的床?”初尘见他点头,又问:“那你睡哪里?”
“我睡父亲的营帐。”他说。
初尘眼睛一转,看见旁边还有一张床,便问:“那是谁睡的?”
“奶娘和樱桃。”他回答。
“她们两个晚上可看我不住。”初尘故意说:“我逃了你可就麻烦了……”
他毫不客气地回答:“你想跑就跑,外头那么黑,不吓死你,也有狼会来叼你。”
初尘吓得一缩脖子,随即涎着脸笑道:“你不敢跟我睡一个营帐?是不是我太漂亮了,你怕忍不住侵犯我啊?”
“噗”的一声,他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嘀咕一句:“傻得冒泡……”旋即抬脚,走了出去。
初尘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坐了一会,忽地一跺脚,恨声道:“木头!”反身一头扎在床上,木然片刻,倏地又笑了起来。
呵呵,睡的是沐清尘的床!
她抱着枕头,轻轻地把鼻子摩挲过去,探嗅着清尘的气息,然后,她悄悄地取下一只耳环,塞到了枕头下边。
不知何日才可再相见,留个纪念吧,沐清尘。
第二天一大早,薄雾中,一骑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马背上,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和鹅黄色的身影轻轻地靠在一起,渐渐地穿越过来,在雾里清晰地出现了一张俊美英气的脸庞,还有那粉嫩娇俏的一张脸。雪尘马身上的白点就象雪花在飘飞,蹄下踏飞起浅浅的飞尘,裹在雾中变成烟尘一团,就好像马儿腾起于云端,起伏于马上的,正是一对神仙般的璧人,涉雾而来。
“为什么不让我另外骑匹马?”初尘侧过身来,问清尘。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假傻真精,我怕你偷跑掉。”
原来如此,初尘有些黯然,她还以为,他喜欢跟自己同骑一匹马呢。就在她暗自神伤的时候,他低声问道:“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呀。初尘一喜,轻声道:“没睡好呢。”
“不习惯吧,我的床太硬了。”他说得很淡,但是体贴还在话语里:“营里条件只有这么好。”
“不是……”她不能告诉他,一整晚,她都窝在他的被子里揣想着他平时是怎样躺在这张床上睡觉的,支吾着,说:“我,我只是寻思着,你带我去摘什么花,想多了,就没能睡着……”
她以为,他会安抚她,没想到,就这样,没有声息了,只有马蹄奔跑的声音,只有他的鼻息,轻轻地呵在她的脸侧……在一片如烟的雾气中,初尘的心忽然氤氲起来,湿润着沉甸甸的坠下去。这一场美丽的邂逅,她的让人怀念的被掳,就要结束了呀……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阳光刺破了薄雾,水汽渐淡,雪尘马终于停了下来。
山谷里,开满了百合。四野是如此的静谧,雾淡得只剩下最后一丝痕迹,而那些百合,正微微地张开雪白的小喇叭,静静地望着他们,就象好奇的孩子,探头探脑地从剑一般的绿叶丛中顶出小脑袋,发出细微的浅笑声。
每一朵,都新鲜美丽、端庄大方、温良纯净,在朝阳金黄的光晕里,墨绿的茎叶颀长挺拔,一派清新,洁白硕大的花瓣上还挂着露珠,洋洋洒洒的透着野性的大方,清清爽爽中有着孤傲的清高。它是宽和的,也是不羁的,仿佛是那山的精灵,不是尘世的俗物;它是淡漠的,却给人以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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