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瞬间想到了许多麻烦事,八百比丘尼的脚步顿住了,她背对着他,面上的神情几经变化,嘴上却只丢下了一句:“随便你。”
八百比丘尼并不打算配合他的胡来,同样不想插手他的决定。鬼舞辻无惨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已经不想去了解了。
想怎么胡来是他的事情,与八百比丘尼毫无关系。
产生了这种想法的八百比丘尼,离开时的脚步甚至没有半分停顿。
幼童模样的鬼舞辻无惨侧身坐在外廊,他沉默地注视八百比丘尼远去的身影,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内时,忽然有些明白了以往自己在吵架之后摔门而去的时候,八百比丘尼看着他离开时的感受。
不得不说,【还挺有意思的。】
看着别人被气走和自己被人气走时的感觉截然不同,难怪八百比丘尼时不时都要和他吵起来。
——*——
八百比丘尼躺回寝具里之后好半天也没能睡着,她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了障门被拉开的声音。
夜里四周都格外安静,连自己翻身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都能被悉数收入耳中,更别说有人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而会在这种深夜时分进入她房间的,怎么想也只会有一个人。
那人掀开了她的被角,钻进被窝后将自己的身体贴了过来。
可在那具身体贴上来的时刻,八百比丘尼紧闭了一下眼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贴在她背上的身体有多么稚嫩。
八百比丘尼倏地睁开眼睛,猛然翻身看着对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幼小的面孔。
“鬼舞辻无惨。”仿佛是从喉腔里挤出来的名字,咬字时发出沉重的气音。她竭力压制着止不住升起的怪异情绪,低声道:“出去。”
闻言他非但没有听话地离开,反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压紧了被角反问她:“去哪里呢?”
和八百比丘尼不同,从身旁这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夜里的窃窃私语。仿佛是怕被其他的什么人听到一样,鬼舞辻无惨的声音放低下来,听起来更是平静无辜。
偌大的宅邸要想找出一间空房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八百比丘尼本以为无论如何鬼舞辻无惨也不会在今天夜里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的姿态缩进她的被窝。
平日里常见的青年模样,八百比丘尼看习惯了,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如今他这副样子,哪怕明知道鬼舞辻无惨就是故意的,她也依旧无法像平日里那样对待他。
不得不说,鬼舞辻无惨的装模作样的确产生了效果,不仅成功堵住了八百比丘尼的嘴,也堵住了她随时都可能发作的怒意——哪怕明知道他并非真正的孩童,八百比丘尼也不会像平日里那般对待他。
表象有时就是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甚至时常可以用来自欺欺人。
一如八百比丘尼满脸压抑着什么的模样,也如鬼舞辻无惨此刻作出的毫不符合他习惯的言辞与姿态。
只想到前面一部分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从来都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缺点或是不足。在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他人的错误与缺陷,哪怕只有分毫也足以被他拿出来挤进讥讽。
鬼舞辻无惨其实又想嘲讽在八百比丘尼身上残留过多的人类部分,只能看到虚伪的表现而做出来的判断,只会令自己也变得更加脆弱无用。
但他又想,八百比丘尼素来如此,鬼舞辻无惨自己也一直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令鬼舞辻无惨忽然打消这股念头的,却不止他对八百比丘尼的了解。而是他忽然发觉,他们之间的相处,其实少有这样的平和。
八百比丘尼不会对青年形态的鬼舞辻无惨心生爱怜,这一点鬼舞辻无惨本人也很清楚。哪怕是偶尔会在他面前露出的顺从,也不过是浮于表象的作态。
所以当他不动声色地用孩童的模样为她拉起被子时,八百比丘尼脸上的神色则显得格外复杂。
并非是故意露出来给他看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复杂与惘惑。
她所了解的鬼舞辻无惨,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存在。
不过鬼舞辻无惨并不讨厌露出这种表情的八百比丘尼,甚至可以说,虽然他平日里总在嫌弃着手底下的鬼身上残留了过多属于人类的弱点,但当八百比丘尼也显露出这样的特质之时,他反而会觉得有些高兴。
是过分奇异而又诡谲的高兴。
哪怕这样的高兴转瞬即逝,连他自己也未能完全捕捉到。因为他所能察觉的,只是自己情绪的正面变化。
这副小孩子模样的鬼舞辻无惨身高完全不如她,手臂努力伸长也没法彻底抱住她的肩膀,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八百比丘尼的背上,帮她拉着被角的模样笨拙得像是怕她会受凉一样。
八百比丘尼其实很想叫他放开,但她刚刚开口,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鬼舞辻无惨打断了。
就像是因为身体的变化而导致性格也发生了变化一样,鬼舞辻无惨这时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变成了格外贴合孩童外表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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