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靠过来,我吓得紧紧闭了唇。又觉得不对,于是拼命向后仰,低嚷:“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病着呢,你不能欺负病人……”
秦敛看看我,终于把我重新放回床上,隔着被子拍了拍,泰然自若道:“谁让你话太多。”
我祈求时间过得慢一点,然而到底药还是被准时煎好送了来。秦敛把阿寂挥退,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着我坐起来,我看着那只盛满黑汁的药碗,顿时就往后缩了缩。
秦敛一边搅着药汁一边漫不经心道:“躲什么?躲到床角也是一样要喝。”
说完半晌察觉到没回应,又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怎么不说话?”
我理直气壮道:“不是你嫌弃我话太多的么?”
秦敛:“……”
过了一会儿,我轻声道:“太子殿下……”
秦敛慢悠悠地舀起半勺药汤,凑到我嘴边,慢悠悠地道:“嗯?”
我喉咙一阵干痒,别过脸咳嗽两声,又往后退了退,很诚恳地看着他:“我自己喝就好了,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书房里还有人在等着吧?你把阿寂叫过来就好了。”
秦敛看我一眼,端着药匙的手还是稳稳地,一动不动。我盯着他,他盯着我,最后我望望天花板,终于还是微微低下头,大义凛然地把药一口咽了下去。
……真不是一般的苦。比之前在苏国尝过的还要苦上一倍。我痛苦得捂住嘴巴拼命吸气,眼睛里还盛着一汪水,依照以往的经验,我相信这幅表情虽然称不上楚楚,但一定很可怜,可是秦敛依旧不为所动,药匙再次凑到了我的嘴边,他的表情甚至没有改变半分。
我一把抹掉眼泪,撑着床,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我不喝了,我就是不喝了!”
一般来讲,我如果这样做,如果对象是父皇,那父皇一定会轻声地哄,然后端出帝王的威仪,勒令太医再去煎一碗稍稍不苦的药来;如果是对象是苏启,那苏启一定会凉悠悠地看我一眼,然后叹一口气,然而最后他也会变成是轻声地哄,再痛斥一顿太医,让他们再去煎一碗稍稍不苦的药来。
如今我这样做了,秦敛的反应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摆出更加面无表情的表情看着他,片刻后他也妥协,药匙跟着收了回去。
我本以为这就已是结果,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头。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他突然舀起一勺药含在了口中,随后又搁下了药碗。我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立时睁大,嘴巴也跟着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开,没想到他一向大方,今天怎么这样节省?
没想到的还在更后面。他探过身,捏住我的下巴,四唇相贴的那一刻我终于反应过来,但我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就已经有一股苦味顺着舌尖蔓延开来。
“……”
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秦敛已经退了回去,又重新拈起药碗,慢条斯理道:“继续?”
他的嘴角还留有一点淡褐色的药痕,微微偏着头,侧脸平静得过分,也好看得过分。我一阵手软脚软,连带声音也一并发软,颤悠悠地道:“不,不了……”
秦敛于是重新把药匙端到我嘴边,我这回连眉头都不敢再皱,毫不犹豫地大口咽了下去。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喝药喝得这样快,连半盏茶都不到的功夫药碗就已经见了底。
太医的药当晚没有见效,我在秦敛离开去书房后仍旧咳嗽不止,最后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睡过去。然而我的眼皮刚刚合上,就觉得身边柔软的床铺下陷,勉强睁开眼,果然是秦敛。
“吵醒你了?”他悠悠地道,“正好往里靠一靠,我被你挤得只剩下床沿了。”
我揉揉眼睛道:“你不是要在书房睡么?怎么跑回来了?”
秦敛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在书房睡了?”
我道:“阿寂没有跟你讲?一般来说,我半夜会咳嗽得很厉害啊,到时候肯定会吵醒你的。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是去书房睡吧。”
秦敛看我一眼,道:“书房不如这里暖和。”
我翻个身面朝里,含混不清地道:“那就让人给你多添一些火。”
我的身后一时没了动静。过了片刻突然觉得周围比刚刚更暗了几分,睁眼一看,秦敛已经把帷帐解了下来,烛火半明半暗地隐在双重帐子外,秦敛跟着躺下来,双臂一环一拢,两个人便贴得极近,偌大的床面顿时就腾出了多半的空余。
他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你可真是体贴啊。”
我咳嗽了两声,道:“殿下谬赞了,这不过是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他的手心捂在我的心口上,隔着布料熨帖着皮肤,比锦被还要温暖几分,我的咳嗽竟也跟着渐渐好了一些。随后听他低声道:“如果只是风寒,怎么会在半夜里闹咳嗽?”
“庸医嘛。我都说了我是旧疾,周太医还硬要以风寒诊治。”我打了个呵欠,闭着眼道,“俗话说的好,世上本无病,庸医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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