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霈顺着顶楼的楼梯往上走,她从来不知道这里是开放的。
通向天台的门是关着的,但没上锁,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推开了。
铁门一开,楼道里那股闷闷的尘灰霉味和铁锈味儿都被吹散了,风鼓面而来,带着淡淡烟草味。
她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指间红点一闪一灭,他大概在放空地看着远处。
哥。
张泽身子一顿,但没表现得太惊讶,他偏了偏头,张霈走到他身边去,与他并肩而立。
怎么知道这儿的?
于哥托人给了我一本书,书签上说你放学后经常来这儿。
嗯。。。。他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节,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先不管这些
为什么抽烟?爸爸从来不抽烟。
张霈将心里涌动的种种情绪包括想念、痴念、激动、久别再见的喜悦、委屈、积恨以及不知为何涌起的泪水统统吞下去,问了一个最容易回答、也是最流于表面的问题。
这个?张泽又吸一口,轻轻吐出烟雾:因为生气。
张霈的腿在发抖,她几乎可以确定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她喜欢他,喜欢这个和自己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的哥哥,说不定她偷偷吻他的时候他就醒着,说不定他从家里搬出去之前的那晚他就什么都知道,所以那时候他才说:【我们血浓于水】所以他才开始躲着她、避着她、疏远她,连消息都不肯回他讨厌她!
为什么生气?张霈发着抖问:谁惹你了?
张泽低了低头,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很少有这样消颓的时候。他似乎在什么困境中挣扎,又似乎在心里劝说自己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说:霈霈,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怕你学坏,任何角度都是。因为学坏或者说,做出与一般人、正常人不一样的事,是很可怕的尤其你还是个敏感的人。别人会怎么说、怎么看,这对你影响很大。。。。。。这也是我在学校很少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一家人的原因我不想让别人探究的目光过分关注你,那样你会受不了。
张霈沉默听着,她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说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和别人不一样会很难过,你受不了舆论和指责,所以我不希望你学坏,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可是霈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张霈心跳如鼓,她总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几乎就没办法按正常的逻辑走: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我没有学坏。张霈说:至少我不抽烟。
张泽抿起嘴角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看天,眼睛里没有什么光。
然后他轻轻偏过头问:那要试试吗?
张霈心里砰咚一声,她从来没见过哥哥这个样子,在夕阳里眼梢带着淡淡红绯,颓艳得像只妖精。
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张泽柔和的眼神一下子降到冰点。他慢慢走过来俯下身,将方才在唇间含过的半支烟递到她嘴边:张嘴。
张霈退半步,张泽摁住她的肩:躲什么?不是说试试么?
她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之前再怎么胡闹他也没动过真格儿的,可是现在他握得她肩膀生疼。那只手从肩移到颈移到侧脸移到唇,轻轻一碾,双唇就分开了。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糟透了,浑身都炸开了烟花,处处酥麻一片。她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涌起泪水,将橙红的夕阳和暗色人影搅成一片,泪光中看不清楚哥哥的神色,可是唇间含住濡湿的烟头,那是刚才在他唇上停留过的。
吸一口。张泽说。
她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她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了。
不是想试试么?吸一口就知道什么滋味了。张泽说话时几乎能碰触到她的唇角,她现在抖得厉害。
然后似乎是由心底恶念驱使着,真的轻轻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灌满鼻腔,她咳出了泪,半支烟掉在地上。
张泽就隔着半人距离这么看着她,等她平复了呼吸止了泪,才露出平日里那种散漫的笑来:恶心吧?现在你知道学坏是什么滋味了。
他踩灭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半只烟,那点红光悄无声息被埋葬了。他弹一下她的额头:不论什么时候听哥的话,准没错。现在我告诉你:不要学坏,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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