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宁的右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红着眼看向桑离,声音都有些变调:“桑离,就算我不是你男朋友,只是你的一个哥哥,这一巴掌也省不下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打女人,你给我记住,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如果你真的决定就这么走下去,我们谁都不拦你。但是你得知道,到你想回头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还在原地等你。”
说完这些话,他真的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秋风里,他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凄凉。
那样的向宁,她从来没有见过!
泪水终于在那一刻呼啸而出!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男男女女从她身边走过,时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身后还站着一排看热闹的人……可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任泪水一路滑落,坠到地面上,滚到梧桐叶子下,再也看不见。
那一刻,世界对她来说,顷刻间便塌陷。
那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到学校的花圃的。
还是那些大大的花盆,还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双瓣茉莉,还是那样晴朗的夜晚,秋天的夜空群星璀璨,可是,眼前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也是那天,夜风中,她终于缓缓蹲下身,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嚎啕大哭。
B…2
然而,痛楚的时间比她预想中要短很多。因为不能否认,沈捷的确是个懂得怎样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他比她多的那十二岁,使他懂得怎样的距离算作恰如其分。
他在她最痛苦的日子里带她去上海学专业,去北京听音乐会,甚至利用“学专业”的借口替她请假,然后带她去了纽约。
那是个繁华到远远超出她想象的城市:高楼、人群、完全陌生的语言……在那里,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的一粒灰尘,她不是不害怕的。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随他走在这庞大而喧嚣的城市里,眉宇间始终有隐约的忐忑。
直到走进朱丽亚音乐学院,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音乐声、歌声,她内心深处那些忠实的音乐细胞被迅速唤起,她一下子就卸去了那些恐惧与慌张,转而用惊喜的目光注视周围的一切。
她没有掩饰,因为她知道自己完全无法掩饰眼睛里的那些羡慕、向往、期待。
她欣喜而激动地甩开沈捷的手,快步走在那充满着神圣感的走廊上。透过黑色门上那扇小小的玻璃窗,她能看见宽敞的琴房里,斯坦威三角钢琴边那一个又一个正在用灵魂演唱的年轻男女……那一瞬间,桑离突然觉得热泪盈眶!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虔诚,是即便踩着朱丽亚教学楼里普通的红地毯、坐在普通的深灰色沙发上时,都仍能感受到的神圣与不可侵犯!
她知道,自己完全着了魔!
她用那样幸福的目光看着沈捷,那目光真挚简单,沈捷险些看呆了。
晚上,沈捷再接再厉,带她去大都会歌剧院看演出。恢宏澎湃的交响乐中,桑离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悄悄地沸腾!
三天,并不长的时间里,桑离觉得自己的一生从来都没有像这三天这样充实而幸福。
这样的时刻,显而易见,所有的悲伤都要让路。
其实,也正是这次纽约之行,奠定了桑离更加远大的目标:她要唱歌,唱到最好,不仅要在中国最好的舞台上唱歌,总有一天要走出去,站在西方歌剧的家乡,唱歌。
所以,桑离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痊愈着,失恋的痛苦在这样的斗志昂扬面前几乎溃不成军。那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感情,然而桑离偏就不是常人——当音乐的种子深深埋于她的血脉中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她本来就是为音乐而生,甚至,只为音乐而生!
那是一种对艺术本身的狂热!
或许我们可以说,那时候的桑离,眼里只有艺术,再无其他。
段芮打电话来的时候桑离正在准备参加全国比赛的曲目,是歌剧《伐丽》的选段《再见,我将去远方》,歌词不知怎的总觉得含着些暗指——再见,我将去远方,像清脆铃声消逝再无回响,奔向那皑皑的雪峰,金光缭绕的地方,他们将带来希望……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桑离恰好唱到那句“去到遥远的地方,我将永远不再回来”,猛地怔住一下,才低头去旁边的包里翻手机。
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在那瞬间膨胀起来,歌曲中的那些情绪让她有些难以言说的怅惘。及至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段芮”两个字,桑离才微微笑起来。
彼时,段芮已经考取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生,打电话来也不过是听说了小师妹要去参加比赛的消息,兴致勃勃来说点鼓励的话。
说啊说的难免不绕到沈捷身上,段芮像不经意地问:“你真和沈捷在一起了?”
桑离“嗯”一声,问她:“你也要给我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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