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抵抗的余地,僧人在眼前放下由八开纸张折成的纸人,纸人的头部和身体写满梵文与奇怪的符号。
「操作纸人,让它起身。」
这次的课题明显比较难,而且我心头纷乱,难以专注。但纸人在一会之后开始抖动,尺寸逐渐变大。
「将你所有的心神全灌注在纸人之中。」
虽然是纸头、纸身、纸手脚,但确实拥有人形。我慢慢将感官与纸人重叠,在腿上使力,利用不倒翁的原理保持平衡。纸人轻轻站起来。
我心中充满喜悦与力量。
「渡边早季!将你的咒力封印于此!」
一声撼动佛堂的大吼,将我心中闪耀的光景震得粉碎飞散。这时,六支长针发出生物般的低吟,在空中飞舞,然后贯穿纸人的头、胸口与四肢。
「尽皆烧灭!毁去众烦恼,灰烬奉还无垠荒土!」
祈祷僧粗暴地抓起被针刺穿的纸人,扔入火焰。火焰爆出大量火花,直冲佛堂天花板。
「你的咒力消失了。」
我茫然望著眼前一连串的仪式。
「看著火焰。」
无瞋上人再次下令。
「你无法再操纵火焰了,试试看。」
他的语气十分冰冷。我听话地注视火焰,但这次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怎么使力,内心多么焦躁不安,火焰就是没有任何变化。难道那股力量再也回不来了?我脸颊上流过一道清泪。
「你全然皈依神佛,抛弃了自己的咒力。」
无瞋上人恢复温柔善良的语气。
「大日如来慈悲,我在此传授你真正之真言,新聘精灵,再予咒力!」
有人拿警策(注:木棒或木板,以敲打警惕修行者)狠狠敲我双肩,打得我忍不住低下头,此时诵经声更加洪亮。无瞋上人凑近我的耳边,传授给我的真言仅有我能听见。
下笔至此,我满是困惑。因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将真言写在纸上。
真言在我们目前的社会上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长辈严格告诫我们,这是向天地神佛祈祷,发动咒力的关键句,任意说出就会让言灵消失。另一方面,真言只是普通的咒文,一串毫无意义的读音,写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虽然心底明白这个道理,但潜意识深处抗拒著暴露真言,每当要写下真言就感到强烈的反弹。
为了想了解真言是怎么回事的人,我要举一个例子。
南牟,阿迦舍,揭婆耶,唵,阿唎,迦么唎,慕唎,莎诃。
这是虚空藏菩萨真言,是寺方赐给觉的真言。
我当时的仪式还有很长一段后续,但不是非得写下来的内容。当时总算熬到结束,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包括我在内的人都疲惫不堪。后来我整整昏睡一天一夜,醒来后,一整天陪著清净寺的实习僧修行,隔天才能回家。
除了无瞋上人,清净寺所有僧人都到翠绿的樱花树下祝福我,为我送行。我再度搭上没窗户的屋形船,大概花两小时抵达水车乡。
爸妈不发一语,整整抱著我将近五分钟。我们那天晚上大肆庆祝,桌上摆满爸妈精心烹饪的佳肴,全是我爱吃的料理。从内部点火烘烤而成的山芋丸;改变过蛋白质构造,口感生鲜,实际上已经煮熟的比目鱼肉片;还有封存住虎蛱蟹鲜甜美味的胶浓汤。
那晚之后,我漫长的孩提时代终告结束,隔天是新生活的开始。
全人班与和贵园都位在茅轮乡,但前者坐落在更北边,靠近松风乡。和贵园的老师带著我走进石砌校舍,要我独自前往教室,我紧张得口乾舌燥。拉开教室拉门,右手边是讲台,门口看得到墙上贴著全人班的理念标语;左手边延伸至教室后方是一阶一阶高起来的阶梯座,约三十位学生正襟危坐在坐位上。
班导远藤老师催促我上台时,我紧张得双腿发抖。这辈子从未在毫无准备下沐浴在这么多的目光下。即使站上讲台,我还是提不起勇气抬头挺胸看著同学,不过我偷偷瞥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避免和我四目相接。我觉得眼前景象有些熟悉,这里不是和贵园,但确实看过相似光景。怎么回事?班上怎么有一种灰蒙蒙的既视感?
「这位是渡边早季,以后就是各位的同学了。」
班导远藤在白板上写下我的名字,但不像和贵园的老师用手写,而是用我不明白的方式以咒力凝聚黑色粒子,在白板上显现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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