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叉腰:“你在跟本神医谈病吗?”
孟瑄抬手,揉乱了她披在肩头的发。长发瀑布流水,从指间穿过,拨出一缕幽幽花香,冰凉的触感。
“神医娘子,早点睡,夜里觉得冷就拢两个火盆子。还有件事是——父亲让我明日去兵部的时候带上你,不过营里白日有朝、午的两场演武,我必得在场督导。大概要等日暮之后,咱们才有空进城。”
“让我一同去兵部?”何当归有点奇怪,“知道什么事吗?”
“不知,”孟瑄微微笑道,“今日部里刚好有一群西北老将回京述职,场面乱糟糟的,我都听不见父亲说的话。无妨,反正咱俩一起过去。父亲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干,可能是为宫里救圣驾的事表扬你吧。”
“哦,那你快去你的围炉夜谈吧,别让人家等你。”小手一推他的胸膛。
孟瑄落唇一吻,“乖清儿,你先睡。”
她撅嘴,向后一倒,躺在床边闭眼说:“睡着了,大将军安心了吧?”有这么不放心她吗?
孟瑄拍头,盖被,脚步声走远了。
她也确实累了,不久便沉沉睡去,睡得很沉,纵使打雷也吵不醒她了。
孟瑄走出中军帐,却并没如他所说去和下属谈军务,而是看四下无人,就钻入一顶灰纹白底的三等兵帐篷里,对里面的人说:“抱歉让国师久等了。”
里面的灰衣人背对着门的方向,面壁打坐,背影萧然,满头的须发皆白。他回头看向孟瑄,露出的面容也是风霜刀刻的沧桑样子,一双眼睛给人予严苛冷酷的印象,细看与齐玄余的眼睛很像。
这灰衣人就是齐玄余之父,前任国师齐经。他面露笑容,可观者完全感觉不到暖意,只听他说:“孟将军这般人物,相信谁都愿意等,不管是一个时辰还是一年,十年,能等来就是值得的。我家王爷曾说过,天下英雄,将军居首。老夫从前还有点疑惑不解,近日见了将军一番作为,才知王爷之言不虚。”
孟瑄微笑:“愧不敢当。我是朝廷的将军,王爷是帝凰首脑,双方立场不同使我不得不一直跟王爷对着干,王爷还反过来称赞我,当真雅量无极。”
齐经道:“王爷的能耐,将军才见了不到冰山一角,是皇城里那个黄须小儿永远都比不上的,就算他爷爷也不及一分。跟着王爷干,前途无可限量。”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说得理直气壮。
孟瑄沉吟片刻,道:“容我考虑几日,虽然仰慕王爷的高华,可我出身孟家,做任何决定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齐经笑得长须一抖,高深莫测地说:“老夫正是为孟家计,才找上了将军。”
“哦?此言何意?”
“将军请阅。”
齐经递上一张纸,孟瑄读了两行就心头一突。饶是他心志如石,暗沉的脸色也暴露了他此刻的动摇。落在齐经眼中就是喜讯,孟瑄倒戈,王爷的大事就确定了胜局!
齐经又加了一把火,补充道:“保定侯再如何小心谨慎,在许多朝中大佬的眼中,也是一根非拔不可的刺。这张纸中的指证内容,另附一册详尽证据,一旦落到了政敌的手中,连皇帝也保不了孟家。将军三思,我家王爷真的很有诚意,而且是古今第一惜才之人。不光将军,孟家的每一位公子都有一展才学的机会。”
“好,我先代家父答应了。”
孟瑄双手握拳,艰难地垂下头,眼眸中只见无奈。
齐经欢愉地拿出另一张纸,请孟瑄落款,又打听了孟家手中兵权的具体分配。孟瑄一一作答,两人商谈到深夜。
最后齐经离去前,又转身道:“难得与将军投缘,老夫想做个大媒,不知将军赏脸否?”
“请讲。”
“紫霄本是王爷兄长的女儿,天真烂漫,对将军情有独钟。若将军肯收她为妾,相信王爷也是乐见其成的。”
“紫霄?”孟瑄面露诧异,“这可着实令人意外。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荒山道观里,她只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道姑,露出的手臂上满是竹刀留下的伤痕,据她说是性情凶暴的师父打的,还求我带她走。难道那次见面,也是王爷预先安排好的?”
齐经露出点伤感神色,叹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当年连王爷都无法全身而退,何况不满四岁的公主。”
“国师你……”
齐经收敛悲容,才说:“将军放心,紫霄是老夫不久前刚刚寻找到的前任主子的遗孤,之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加没有算计的念头。将军尽可安心收之。”
“那么,孟瑄多谢国师美意。”
“这么说,将军答应了?”
“千金易得,倾城难求。紫霄倾城之貌看上了在下,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将军乃真豪杰也!”齐经满意地笑了。
“不敢当。”
不多时,后面一顶暗红帐篷里,摇摇晃晃的烛光刻画了一双身影,从帐外看过去宛如交颈鸳鸯,美不胜收。一直到东方天白,那双身影才分开,伴有女子缠绵的低低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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