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中毒吗……”
送他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西装革履,眉目间与病人有几分相似(表情扭曲成那样居然还能认出来,厉害)。他满脸焦急,眼睛里也布满了红丝,显然为亲人忧心已久,此时一边竭力按住在椅上扭来扭去的病人,一边向医生交待病情:“大夫,请一定尽快治好我父亲,他病了已经有一个月了,整天整夜地处在这种混乱状态中,不肯好好吃饭,这样下去……”
“已经一个月了?”白玉唐打断他,不满地审视着这个为人子者,“为什么到今天才想起来送医院?你不知道精神疾患也是很严重的吗?你父亲上年纪了,身体禁不起这样折腾了——”她硬生生地把“生你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吞了回去。
年轻男子脸上一红,仿佛很难启齿地低下头去,小声说:“本来早就想送医院了,但……但我祖母不同意……”
“你祖母……就是他的妈?”白玉唐瞪圆的眼睛从年轻男子溜到他父亲身上,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你奶奶不让自己儿子去医院治病,不是后……”
“我祖母已经八十多岁了,全家都很孝顺她,尤其是我父亲,在发病之前对祖母从来是百依百顺,没有一次违拗过她的意愿。其实祖母虽然上了年纪,头脑一直非常清晰,而且通情达理,绝不是那种不相信科学的老太太,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祖母就是不同意送父亲去医院,不管全家怎么说,她始终坚持己见……”
白玉唐把那句没说完的话冲口而出:“你确信你父亲是你奶奶亲生的吗?不是后妈吧?”
“当然不是!我自己家里的事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他似乎有点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啊~~~~~~~~~~~啊~~~~~~~~呜哇啊~~~~~~~~~”病人摇着头,五官紧皱,大声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白玉唐忙道歉,在听了半天确定病人是在乱喊而不是说着任何一国语言后,她原谅了这个因父亲生病而脾气暴躁的男子(……大姐,是谁原谅谁啊……),“病人从开始就是这种症状吗?在他发病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比如逻辑混乱、说话不知所云、性格突然改变、幻听幻视之类的?你祖母不让去医院,她有什么理由吗?”
她用一只笔轻轻点着桌子,严肃地以权威语气提出一连串问题。年轻男子怔了怔,思索片刻,说:“这……我父亲是在近一个月……确切地说是27天前突然发病的,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异状,只是那段时间父亲特别忙,经常晚归,出差也特别频繁……不过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我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心理素质也不错,我想他不会因为这点压力就……就这样子吧?”
“是不是因为事业压力变成这样子我们还得再诊断,不能用猜的。有些人看起来很强悍其实脆弱得很——当然,我还没断定病人肯定就是被累成这样的。也许你父亲出门在外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你不知道的事,发病因素是很复杂的。”白玉唐淡淡地说,瞟了一眼在儿子的手臂下奋力扭动号叫的中年男子,“请你说下去,病人从开始发病就一直是这样的症状吗?”
“是的……我记得那天是父亲去香港参加一次商务会谈回来,到了家,说是很累,脸色也很差,几乎不愿意多说话。洗了澡就睡了。半夜突然醒来,开始大喊大叫……好象神智在一瞬间全部失去了,无论我们对他说什么,他都像是完全听不懂……此后一直这样子,完全不认识人。有时我觉得……他好象……好象迷失了自己,他的表情总是很痛苦地像在和什么争斗一样,父亲让我觉得他的神智似乎被禁锢在另一个世界里,找不到回来的路。他……好象丢了魂。”年轻男子努力回忆着病情,然后为自己在医生面前脱口而出的“不科学”的描述微红了脸。
但那位女医师却十分认真地倾听着他的话,没有丝毫嘲笑的神气。
“呜呜~~~~~~啊哇!嗷~~~~~~~~~”病人突然打开儿子的手,跳起身,伸长脖子向天大喊起来,发出的竟是一种类似野兽的叫声。
“爸!爸……您休息一下……坐下,安静地坐一会,医生在给您看病呢……”年轻男子连忙将他按下去,抱住剧烈挣扎的身躯,用哄小孩般的口气安抚着父亲。声音因为心疼和尴尬而哽咽起来。
“爸,您快点好起来吧……母亲和祖母都盼着您早日回到她们身边啊!爸……”做儿子的似乎控制不住情绪,紧紧抱住发出兽号的父亲,眼泪滴在他身上。
女医师却并没被这父子亲情图感动,她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病人,他被年轻有力的臂膀箍住了,没法离开椅子,但仍然竭力昂起头,扭曲着面孔朝天长吼。在这间小小的诊室里分外刺耳。
失去神智的中年男子,此刻看起来确乎,很像一头野兽……
白玉唐的目光异常冷静而敏锐,盯在病人身上,锋利如同解剖的刀锋,像是切开了这具怪异地陷入狂乱的躯壳,游走在里头那些迷宫般的曲曲心窍……
人的心,的确是世界上最不可看透的谜了。就连人自己,也不能懂得。可是现在竟然要让一个异类来医那颗迷失在何处黑暗中的心吗。
女医师眼里逐渐浮起惊奇,竟像是某种极感兴趣的、不带感情的目光。她咬着笔杆,缓缓地说:“可能你说对了。你父亲的灵魂女医师眼里逐渐浮起惊奇,竟像是某种极感兴趣的、不带感情的目光。她咬着笔杆,缓缓地说:”可能你说对了。你父亲的灵魂也许真的被禁锢在什么地方。“
不等年轻男子为这不科学的话诧异,她飞快地问:“你祖母怎么说?你的这种印象是她灌输给你的吗——你祖母是不是一位迷信的老人?”
“不,那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至于我祖母,她从来不迷信的。她是位老党员,一生坚信无神论。”他先是斩钉截铁地下论断,“她还学过一点中医……可是,这次父亲生病,先是送到一般医院去详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医生说父亲的身体再健康不过了。当母亲和我要送他去精神科检查时,祖母却突然激烈地反对。她为父亲把了脉,告诉我们这病绝不可以找精神医生来治,我父亲也不是精神病。我追问祖母,她只说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但她知道父亲的病是怎么回事,不是什么大症候,只能在家里静养,由她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还警告我,说如果胡乱找人来看父亲,将会发生更严重的事,到时就连她也不能收拾。”
“这么说好象你奶奶的……对不起,你祖母她老人家的医术高明得很嘛?一把脉就知道是什么病,而且有那么大的信心,自己在家就能治好?那么,我们辛辛苦苦学医这么多年都没有用了。”白玉唐大言不惭。
男子觉得面子十分挂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去:“其实我祖母从前真的不是这样的。她一直是最通情达理、讲科学的老人家。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会这样……说到祖母的医术,其实也就是年轻时在村里跟土郎中学过一点罢了,治治感冒泻肚什么的还可以……这次祖母固执得让人害怕,甚至威胁母亲和我,要是我们不听她的话带父亲去精神病院她就绝食……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伏在父亲肩上,崩溃地哭出声来。白玉唐同情地望着他,男人的眼泪总是让人看不下去。她正要开口劝慰,被儿子压在下面的病人忽然停止了号叫,双眼仍紧闭着,一只手却挣扎着抬起来,摸到儿子脸上。
“爸!您听到我了吗?”年轻人又惊又喜,抱住父亲连连摇撼。
然而病人却没有半点认出他的表示,喉咙里嗬嗬地滚动着混浊的痰音,那只手撂了下去,五指抠进自己大腿里去死命地掐,隔着裤子白玉唐在旁边看着也替他疼。
“爸,您别这样!您看看我,我是小宇啊!您不认识我了吗,爸,您松手……”
做儿子的抹着泪去扳父亲伤害自己的手。白玉唐站起身,想要过去帮忙,实在不成就强行让他昏睡过去吧……总比这样活受罪好。那只在布料上掐出指甲痕来的手却又抬了起来,只是动作十分吃力,仿佛与什么相反而强大的力量抗争似的,病人的右臂颤抖着几经沉浮,终于揽住儿子的头颈。
“羊!羊……鬼车……蛊……惑……啊!羊……羊啊……救救~~~~~~”
病人口中忽然喊出一串与之前全然不同的音节。虽然极其含混,但听得出绝非那种野兽嚎叫一般、毫无意义的乱叫了。
白玉唐与那名叫小宇的年轻男子同时抬头,四只眼睛紧张地落在他口唇上。
念慈恩3
“我敢肯定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救救我!”白玉唐半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两眼盯着电视,眼神却心不在焉。
小乖在她腿上蜷成一个毛茸茸的黑团,呼呼大睡。
“毫无疑问,他的灵魂被人控制了!”她突然一拳捶在茶几上,水果盘里的草莓与零食盒里的小螺丝钉一同跳起来。小乖厌烦地半睁开眼,用威胁的目光瞟了女主人一下。
但白玉唐显然没注意到黑猫的表情,她激动万分,神经质地快速按着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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