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向来温润而泽的脸,瞬间染上了愠怒,随即又夹杂滔天愁绪,他看向凌玉,剑眉凝蹙,坚定拒绝:“说好的暮雪白头,说好的携手相依……公主怎么能丢下我?”
女郎望向那双充满绝望的眸,眼看着一池春水渐渐冰封,不再散发潋滟春光。
“他有悖人伦,我生不如死。”
这话一出,在二人未曾发觉的暗处,一道狼一般泛着幽光的阴郁眼眸,正死死的盯着,无声从相拥的二人身上逡巡而过。
良久,寂静的空气里悄悄弥漫出诡异的氛围,他终是转身离去了。
而牢房这头。
凌玉不再躲避,迎上崔珩爱意涌动的目光:“可苟活择两难,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公爹想想,为崔氏满门想想。”
男人如松似柏,坚韧如初:“我会护崔氏满门,可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即使那人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帝,也绝不可能。”
凌玉捕捉到丈夫眼中那丝她从未见过的肃杀之意,心慌意乱的捏紧他的衣袖:“那你要如何?”
“如若叫我为苟活而舍弃你,那便……反了。”
崔珩讲这话,是破釜沉舟下的坚定,可凌玉却忽然以玉掌捂住他的薄唇,慌乱的张望,说不定,这里到处都是帝王的玉蛟暗卫。
可男人对着那掌心轻吻了下,只觉唇间触碰的肌肤似牛乳般顺滑,微扬声,语调意外地轻快:“总归,上穷碧落下黄泉,臣与公主绝不分开。”
凌玉看着他眸光在暗色下明灭,怔怔:“若是沟壑难填呢?”
他温润一笑,一如当年初见:“崔珩万死不辞。”
凌玉却摇头,崩溃哭泣:“要分离的……”
在丈夫慌乱为她拭泪之际,她逃了。
她从潮湿黑暗的小道,一股脑儿跑得远远的,不顾崔珩在后头的嘶吼呼唤,后背靠在冰凉的墙面,缓缓滑落,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哭的昏天暗地。
可不远处的晦暗中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危玠寒凉阴郁的嗓音:“小玉,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凌玉心口一紧,身子霎时僵硬,慌忙踉跄着起身,以袖子用力抹了把泪,紧咬牙关,努力忍住哭腔。
方才胳膊撞在粗粝的墙壁,这会儿开始疼了,哭的撕心裂肺费了极大力气,令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穿着轻薄的衣裙,与这阴冷逼人的监狱格格不入,抬眼瞧了下男人阴沉的脸色,她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低沉的气场,令她不禁低下头,闭了眼,身躯微微颤栗。
整个人都是雪白雪白的,唯一,脸颊、鼻尖透着红,看来冻的不轻,还有绯红的眼角,不过是哭的。
第一次,危玠没有怜香惜玉。
哪怕她冻的嘴唇发紫,两肩颤抖的厉害,衣衫单薄我见犹怜,他也没有任何要揽她入怀的意思。
他就这么站了会儿,忽然转身,指着不远处陪着凌玉而来,已经瑟瑟发抖的宫女,怒喝一声:“将她拖出去,鞭答二十。”
凌玉望向那个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小宫女,二十下,那是要了她的命啊!
她眼眸迸发出激烈的恼怒,欲跑过去将人护起来,可危玠已经将她一把扯进怀里,力气很大,令她整条胳膊都微微发涨。
她冲女郎冷笑,嗓音阴沉:“可怜她吗?”
他自后拥住凌玉颤抖的身子,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向那被麻布堵住口,呜咽哭泣着被拖出去的宫女,仰首,笑的癫狂,笑够了,才慢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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