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太夫人虽然心中也是不愿,但当着裴家人的面总不能拆自己亲儿子的台,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双方便如此不欢而散了。
怪不得她舅舅舅母走的时候脸色如此难看,元妙仪心中暗忖。
倒是白芷看她一直若有所思,以为她是为了元弗唯当着裴家人的面提出要将柳殊棠扶正而伤心,于是轻声在旁边说道:“姑娘,老爷兴许只是一时新鲜,舅爷也不会答应的。”
元妙仪摇了摇头只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烦心。”就算不是柳殊棠扶正,元弗唯也还会再娶的,担心这个又有何益?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她用一旁的银簪将灯盏里的烛火挑亮了一些,让白芷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织花灯罩放上。
柔和的灯光使得元妙仪清丽的面容添上了一层朦胧,让白芷都有些微微地晃神。
她不敢再问,只将灯盏挪到窗旁的紫檀架上。
元妙仪毕竟不是原身,对元弗唯并没有父女孺慕之情。而她也不是真的才将将十岁出头的女孩。虽然来这儿时间不长,但是她看得出来,元弗唯此人庸懦凉薄。不管是为夫还是为父,都不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对于元弗唯当着裴家人的面提出要将柳殊棠扶正,元妙仪也是惊讶于他的愚蠢而大过伤心的。
她既然决定要留在这里做元家的二姑娘,就算是为了告慰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元妙仪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在大燕,妾室扶正,须得要原配正室娘家出具的同意书。只裴钊这一关,元弗唯就没那么容易过去,那扶正就不是当务之急了。
经过这一遭,裴家应该更明白元弗唯的无义。兄长还要读书,她又尚且年幼,裴家势必还会为他们兄妹再寻求更稳固的保障。
立世子,元妙仪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这三个字。
相比裴家累世官宦,元家唯一有价值的便是这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了。
进,元令珩若是能在科举中博个功名出来,将来官场上自有裴家保驾护航。退,便是科举不成,还有荣安侯之位能承继。而元妙仪有胞兄照拂,自然也不愁前程了。
况且,元妙仪撑着头看着窗户外,被烛光引诱来的飞蛾撞在窗纱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裴钊在官场上沉浮多年,看事向来只把握最核心的利弊,只怕此时,也是同她一般所想的。
裴家在盛京中有一座五进的院子,京中的人得了消息,早早就将院子收拾出来了。此时晚饭刚罢,巡夜的仆从正提着灯笼有条不紊地检查各处。
内室里,郑云玉亲手将茶端给裴钊,随后坐在了他身边。
一室茶香中,裴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云娘,今日你也看到了,如果不为这两个孩子争一争,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去见父亲和小妹。”
郑云玉与裴钊结缡数十载,最是了解自己这个枕边人。听他这话,便知他是下定决心要与元家争这世子之位了。
她点了点头:“小姑过身还不足百日,荣安侯便要将人扶正,可见元家无义。两个孩子又都还小,若不如此,你我在外,如何能安心。”
郑云玉与裴钊育有二子,如今都还在外念书。她与裴琳琅的姑嫂关系十分和睦,便一片慈母心肠,见元令珩和元妙仪也是心疼不已。
裴钊微微颌首道:“我此次回京,不止是为了小妹之事,也是今上令我就边贸一事前来奏对。最迟后日,宫中便会传召于我。边贸初开,我不便离开荆州太久,奏对完边贸之事,你我便要离京。此事,宜早不宜迟,务必在离京之前办完。”
“旁的都好说,只是我瞧荣安侯今日情状,只怕对世子之位另有想法。”郑云玉语气中微有无奈之意。
元令珩居嫡居长,若论起世子之位,本不应有此一争。只是看元弗唯如今这般,倒像等着柳殊棠再为元家添丁,将爵位留给幼子似的。
裴钊冷哼一声:“元弗唯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被女人一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荣安侯一世英名,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这单生意不必同他来做,只要元老夫人点头,此事便成了一半。”
郑云玉已经习惯了丈夫的雷厉风行,闻言只点点头道:“不过此事最终还是得荣安侯写折子递上去请封,才是正道。”
裴钊在走出元家的那一刻,心中便已有了主意:“这便是第二宗了,只是到时,怕还要麻烦舅兄递一封折子上去。元弗唯若是执意不肯,我便到御前去与元家打这个官司。拿不到同意书,即便元家再添丁,也是妾生子。我倒要看看,他放着嫡长不立,想立个庶子,宫中会作何反应。”
郑云玉的兄长,官至右散骑常侍。
郑云玉一下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当即道:“我明日一早便去信给兄长,说明此事。”
裴钊握住郑云玉的手叹道:“这些年幸亏有你在我身边,此事我本不愿麻烦舅兄,奈何元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郑云玉面上一红嗔道:“你我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再说了,亲戚之间互相帮扶本就是常理,老爷这么说,可是与我见外了。”
夫妻相得了好一会儿,郑云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蹙眉道:“还有一事,今日我听赵嬷嬷说,妙仪身边如今只得两个一等侍女。说是原来的嬷嬷和其它两个服侍的不尽心,叫打发了出去。”
“我想着,荣安侯今日提出想要扶正,背后未必没有那个女人撺掇。就算扶不了正,将来只怕还是要让她进府。珩儿毕竟是男子,除服之后就要回书院读书,也碍不着什么。但是妙仪可是在出嫁前都要在内宅之中的,如此品行不端的女人在后院,别把好生生的姑娘给教坏了。”
郑云玉在裴家做宗妇多年,裴家的内宅之事向来由她亲手打理,裴钊对妻子的本事也很是信任。此时听她一说,也皱起眉来。只是女子之间的事,他毕竟不好插手。
郑云玉也知道丈夫不便之处便接着道:“我想着,荣安侯府中哪儿有齐整些的人,从外头买的小丫头还要调教,倒不如从老家挑几个好的上来服侍。”
裴钊松开眉头,郑云玉说的老家,应是裴氏旧地。裴家清贵,仆从的规矩更是严谨。
“这倒是个办法,我看明日便去信老家,叫人尽快上京来吧。”裴钊沉声道。
郑云玉只笑着摇摇头:“此事交给我办,老爷还有不放心之处吗?只是我瞧着妙仪这姑娘,倒不像是心中没成算的,不如等我明日问过她之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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