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把长枪的柄端同时插入了最底下的沙包堤面,用肩扛住了枪杆。
一些青壮的百姓也把竹杠插到了沙包的底下,用肩扛住了竹杠的上部。
“下包!”戚继光一声令下,一面墙似的沙包同时倾入了决口。
无数的目光望向决口。
那么多的沙包,倾入决口却像一把撒进沸锅的盐,立刻被激流冲得无影无踪!
无数双目光立刻黯淡了!
“再扛!”戚继光的脸冷得像一块铁。
那么多士兵,那么多百姓立刻又急跑起来。
无数双脚跑向大堤的另一侧,几只火把光下站着总督署的亲兵们,他们的前面,面对大河的堤边,孤独地站着胡宗宪。
谭纶这时悄然走到了胡宗宪的身边。
“堵不住吗?”胡宗宪显然感觉到了走到背后的谭纶,依然望着黑沉沉奔腾汹涌的河流,声音十分低沉。
“事先毫无准备,堵不住是意料中的事。”谭纶的情绪十分激愤,“九个县,九个堰口,我们这里堵不住,那八个堰口更堵不住。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胡宗宪:“那天马宁远送我山参,我就该想到的。几百万生民,千秋之罪呀……”
“如此伤天害理,遍翻史书,亘古未有!任谁也想不到……”谭纶接道,“看这个样子,得分洪。”
胡宗宪一凛,没有立刻接言。
谭纶:“淹九个县,不如淹一个县、两个县。到时候赈灾的粮食也好筹备些。”
胡宗宪:“元敬也这么想吗?”
谭纶:“也这么想。但这个决心要你下。”
胡宗宪又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对淳安、建德的百姓也不好交代呀。”
谭纶:“先尽人事。元敬准备让兵士们跳到决口里去堵一次。能堵上,便九个县都让人去堵。死了人还堵不上,对百姓也是个交代。”
胡宗宪慢慢转过了身子,火把光下那张清癯的脸更显憔悴了:“那也得赶紧疏散百姓。”
谭纶:“已经安排了,好在四处是山,百姓疏散很快。”
胡宗宪的目光慢慢望向决口方向,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了戚继光的下令声:“结成人墙!跳下去,再推沙包!”
胡宗宪一凛,谭纶也是一凛。
胡宗宪大步向决口走去。谭纶,还有那些亲兵队紧跟着走去。
决口边,一排垒起的沙包墙上赫然站着一列士兵,手臂挽着手臂,在等待着戚继光下令。
戚继光没有下令,显然在等着胡宗宪最后的决心。这时望着大步走来的胡宗宪,他的目光中也透着悲壮。
胡宗宪走到戚继光面前:“这些弟兄的名字都记住了吗?”
戚继光沉重地点了下头。
胡宗宪:“如有不测,要重恤他们的家人。”
戚继光又沉重地点了下头。
胡宗宪抬起头面对站在沙墙上那列士兵,双手一拱,大声地:“拜托了!”
“是!”那列士兵依然面对决口,从他们的背影上传来齐声的应答。
戚继光那只手举起了,沉重地:“下包!”
那排士兵一声大吼,手挽着手齐声跳了下去!
火把光的照耀下,许多人的眼睛睁大了,许多人的眼睛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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