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个酒嗝虽然打得惊天动地,吓到了不少花花草草,但从他开始在门派大课上讲述酒中乾坤起,也就同样吓跑了绝大多数前来听课的修士,唯二留下的两人,一个是打赌输了不得不给师傅捧场的邬友诗,一个是最近正有点“不务正业”的叶青篱。
至于其他修士,怨不得他们不尊敬师长,也怨不得他们不够好学。
修士们要与天争命,时间全都紧得很,有几个人会耐烦在这类旁门巧技上多费光阴?叶青篱也是因为修为增长过快,目前不可再勇猛精进,只能固本培元,才有这心思和时间。
“啧啧,全是些愚物!”赤脚道人连云都不降下,只是改趴为坐,歪歪扭扭地提着酒壶,晃着一双大赤脚,醉眼朦胧地讲述他的酒意。
“岂不知……这杯中之物,酸甜苦辣全在其中?道爷我的酒,喝了可以成仙,闻闻都是大福气,一群瞎了眼的小兔崽子,不识好歹,愚蠢愚昧愚不可及……”
类似跑题事件,在这场由大课变成小课的闹剧中,时不时就会上演。叶青篱也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后来,她甚至可以自动过滤掉赤脚道人那些越来越精彩的骂人词汇,只听其中对她有用的东西。
比如,赤脚道人有个理论非常实用:“就同人一般,心魂为引,这好酒,也须得上好的酒曲为引。酒酿得好不好,酒曲占了七分,这人是渣滓还是美玉,性情同样也占了七分。”
“怎么做酒曲,这可是个大学问,嘿嘿,酒曲有活曲,有死曲,有五行之曲,还有黑白之曲。酒曲是药,熬药如熬丹,若是灌注了精气神,熟识其性犹如明镜,不怕做不好酒曲。”
叶青篱于是联想:“其实就是说,制作酒曲的时候可以像炼丹一般,集中元神之力,入微观察每一个变化。这样的话,不但酒曲有元神引导灵气,可以从死曲变成活曲,就连元神之力,也可以同时得到锻炼,那在炒菜的火候上,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法子来帮助掌控?”
她想到深处,欢喜无限,便有茅塞顿开、身心舒畅之感。
赤脚道人一直朦胧的醉眼忽然微微一睁,落到叶青篱身上便如利剑穿刺,叫她悚然一惊。
“嘿嘿!”赤脚道人自顾灌了一口酒,眼睛又再微微眯起,“小娃娃,你想到了什么好东西,怎么笑得恁般猥琐?”
叶青篱刚才还觉得心惊肉跳,这下却只觉得滑稽可笑,有口难言。
亏得邬友诗毫不客气地说出了她心中适才所想:“老头子,到底是你笑得猥琐还是人家青篱师妹笑得猥琐?你知不知羞?”
赤脚道人摸摸自己红彤彤的鼻头,横眼看着徒弟道:“再乱说话,关你禁闭!”
邬友诗被捏到死穴,于是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做出道学端正的模样。
“来来来,小娃娃,你给我说说,你刚才听明白什么了?”赤脚道人又挤出一个尽量和善的笑容,对着叶青篱招手。
叶青篱嘴角微微抽动,笑得好不艰难。
她当时竟还有闲心思去想:“这师徒两个招手的动作倒真是如出一辙。”
二十六回:美酒佳肴梦或醒
数月之间,叶青篱便在昭阳城和门派间往返,照料灵药,栽种菜蔬,酿造美酒,制作美食,学习丹道,巩固修为。
深秋时节倏忽而至,天高云淡,金风飘洒。
昆仑山脉横卧与神州之西,依然是仙家恢弘,岿然不动。
叶青篱自打认识了赤脚道人,这一老一少便浑似找到知音,三不五时浸在酒中,高谈阔论,日子过得潇洒之极。
最初的时候,多半是赤脚道人在说,叶青篱用心倾听,赤脚道人是个老饕餮,说起他的酒经来从来都没完没了,多年以来也只有叶青篱会有这个耐心和兴致陪他一起研究这个东西,他把积压里大半辈子的酒经一股脑儿倒给叶青篱听,越说越是兴奋。
慢慢地,叶青篱也开始尝试着做曲酿酒,至于她以前娘的灯笼果酒,因其糟糕的品质,那是不敢拿出来给赤脚道人尝的。
“你这是用谷精草为主料做的酒曲吧?”赤脚道人za吧za吧嘴唇,苦着脸很是嫌弃,“谷精草富含五谷之精华,可以做辟谷丹的主药,若做酒曲,酿出来的酒当然是醇厚香浓,微有辛辣之味,你倒好,用谷精草做的酒曲来酿琼花酒,你这是什么意思?直桶配曲棍?乱点鸳鸯谱?”
类似点评多不胜数,比之顾砚的毒舌,赤脚道人言辞风趣,叫人闻之难忘。
叶青篱认真听着,甚至还拿出玉简做下笔记,赤脚道人于是大有为人师表的成就感,连连说着:“小篱笆可比我家小乌鸦可爱多了,等紫和那老家伙出关,我非跟他换个徒弟不可!”
邬友诗听到这个话,硬是黑着张脸半个月没理赤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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