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张白菓变提出告辞。陈石美作为一州州府,事务繁忙,没有时间招待两人。何况他自己就住在府衙,却是没有私宅的,即便想招待他们,也没有让人留在府衙的道理,只得作罢,送了二人一些灵石符篆傍身。
张白菓与甄云嵘并肩而行,却不知为何都不曾开口说话。
他对陈石美说的理由,她是完全不信的。
她向清源真人要求下山历练时,门中根本没有人知道,清源真人不会也没有必要告诉其他弟子,这种事情,其实只要她下定了决心就好,完全没有昭告天下的必要。
他肯定不是当天就知道她下山的消息的。
即便是和甄云嵘,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见面的关系,碰不上面很正常,他发现她离山,只怕也得有个三五日的时间。而且她在抵达安贞县城之前也不曾发觉自己有被人跟踪的感觉,所以想来他是在她之后下山的。
“六师兄,你也是下山历练的吗?”她扫了他一眼,恍若不知一般,眉眼含笑轻声问道。不是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情意……但那感情来的太过莫名其妙,由不得她不担心。从前就对他有所怀疑,总觉得他待“张白菓”的态度好的诡异,若让他有一天发现她不是原来的那个“她”,自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不知为何只是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她的问题让甄云嵘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忙点点头说道:“是啊,我这不是快要筑基了嘛……师父说让我下山历练一段时间会更有把握一些。”
真的是这样吗?
以清源真人待他这个弟子的看重程度,是完全不可能像对她一样放羊吃草的吧?虽然清源真人性子本身比较豁达不羁,但无为峰上人人都知道,大师兄日后是要接手无为峰的,甄云嵘却尽得清源真人真传,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人选。
待这两个弟子,他可比对其他人慎重多了,便是亲闺女张昕薇都比不上两人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不是他不疼爱女儿,而是修士的天性如此,对衣钵弟子继承人的看重更甚于儿女。当然若是张昕薇足够出色她本也有机会成为他的继承者,可惜多年观察下来,他发现女儿并不适合。
而不适合的理由,张白菓才是体会的最深的一个。
张昕薇是她见过的几个“穿越者”当中最为天真的一个,或许是因为出身太好,有个峰主做父亲的缘故,她“从小”就被捧在了手心上,几乎没有受过一点挫折。穿越者本身都会对于自身带着一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而顺遂的开始让她开始相信自己是拥有“福运”的女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似乎非常的满足于现实,对于外面的世界没有太大的征服欲。
简单的说,她其实很懒,只要满足她对于幸福生活的定义,她就不会主动做出改变。
张白菓猜她上辈子是个技术宅的可能性高于其他一切职业。
张白菓十年苦修,但偶尔出关的时候,她总是听见各峰关于张昕薇的各种消息。她似乎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无为峰代言人这样的形象,而了解她的想法的清源真人并不阻止她这样做——她的性格不适合修行,他也不强求,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不好吗?
有这样一个豁达看得开的父亲,张昕薇何其幸运?
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想到自己那个曾经将自己视若无物的“亲生父亲”,张白菓无力的叹了口气。本家还知道时不时的让人来探望她,当然确定她在玄音宗的地位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可是她的父亲似乎对她这个女儿毫不关心,这十年来,从来没有让人带给她一句话过。
张白菓侧脸看了甄云嵘一眼,他应该不是穿越者,倒像是重生人士,如果是真的,就不知道——他重生之前过的怎么样?
刚认识的时候他好像就一直是很阳光的样子,爱笑,温柔,丝毫看不出有过心理阴影的样子。他在季罗山上和师兄弟的关系都不错,张昕薇也尤其喜欢他,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表现也有意,又努力上进,完全就是乖宝宝一枚,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对“张白菓”的执着。
他一直都是张白菓的心病。
她不清楚他对那个“张白菓”了解多少,和她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两是如何产生的交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这样无条件的“宠溺”对方。
他看她的眼神,明明不是爱恋。
就算没有谈过恋爱,张白菓还是分的清喜欢和爱的区别的。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察觉到她的目光,甄云嵘忍不住问道。
“没有,只是庆幸还碰上了师兄你!”张白菓摇摇头,收回了目光。虽不喜欢这样被他时刻窥探的感觉,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更愿意去想好的一面,毕竟他不是敌人,于是笑道:“若不是师兄,那些跟踪我的人我一定没办法处理的。”
“你怎么知道有人跟着你?你见过他们?”
“说不出来,像是直觉一般,就是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张白菓摇摇头。
“这样啊,倒也是好事,五感敏锐总比一无所觉来得好。”甄云嵘点点头,又忍不住说教:“只是你这一次也未免太鲁莽了些,才炼气四层就敢往山下乱跑。”
炼气四层怎么了?那些散修还不是一开始就在外面的?
张白菓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反驳,只是道:“我天赋不比师兄,若只是一味的呆在师门,只怕到死那一日也不过筑基而已。既然老天给了我灵根,想必是不怨我碌碌一生的,总要拼搏一番才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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