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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1页)

&esp;&esp;乱麻一样的心瞬间一抖,穆清一摇头,险些将自己摇的厥了过去,脑里一昏疼,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就消失了。

&esp;&esp;野夫是时端了一碗汤药进来,不及等汤药放凉了去,穆清接过来仰头就灌下去,逃避一样将汤药尽数灌进自己肚子里去,灌了汤药,她的身体就能好上一点,她也就能睡个好觉。

&esp;&esp;“明日的蟾织还用么?”野夫问。

&esp;&esp;“用吧,我也习惯了。”穆清说,即便不用刻意改变容貌,她也习惯了每天在卯时起来贴上蟾织喝下易容散,这是每日的功课,她仿佛已经缺不了,即便这两样都是毒药,一个损皮一个换骨,两厢加起来将她的身体毁败殆尽,她吃不了许多饭,睡不了好觉,若不是每日晚些时候的一碗益阳药,大约早前时候她就已经散掉了。

&esp;&esp;穆清说要继续用那些个毒药,野夫深深看她一眼,本欲说一直用着那些个原是想着找机会随时要走才没有断的,现在大约要立马走了,拉走也是要同太傅报备一声了,毒药该是不用吃了的,然他沉默惯了,终究没说,心下只是想,她该是对之前她的容貌有诸多不满罢,亦或是对在宫里的那段旧时光厌恶到不惜受这许多痛苦。

&esp;&esp;转身去厨房烧热水,野夫穿了新衣浑身都是难受,他穿不来这些宽袍大袖,鲜衣怒马是别人的事,合该他的就是风餐露宿。进了厨房,低矮的房顶罩住了他的全身,昏暗的油灯下是粗盐和淡茶,墙角的大箱子满满都是药材,各种各样的珍惜药材,野夫眼前忽然就浮起了看不穷尽的大戈壁与大草原,大江大山,原是他习惯的。

&esp;&esp;沉默站片刻,蹲下来烧水,屋里那位怎么能放在无遮无挡的地方,那样的人,直撅撅的一个人走了这许多载,怎么能忍心让她再直撅撅的一个人走下去,所谓一眼,便是一生,先前他原是不信的。

&esp;&esp;二日,京里每个胡同巷子酒楼街祀都在谈论一件事,听说昨日晚上皇上出宫去了太傅府,听说专门是去看太傅府里的家塾先生,听说那家塾先生妇道人家写出了一手丈夫字,皇上亲自求了她的墨宝带进宫去,还听说皇上同这家塾先生一见如故,二人相谈甚欢,家塾先生亲自下厨煲鸡汤一盅,皇上赞口不绝将鸡汤尽数用了。

&esp;&esp;反复

&esp;&esp;这消息起先是说皇上亲自见了太傅府的家塾先生,等传到后来越来越多的细节出来了,讲话的人皆都唾沫横飞讲的眉飞色舞,说这家塾先生如何貌美如何品学俱佳还有一手好厨艺,说这皇帝两年里头一回出宫是专奔着这家塾先生去的,说皇帝见家塾先生一见倾心,不顾人家丈夫在是牵手还搂腰,还想趁着这次宫里选秀要将这家塾先生选进宫去,更有人说皇上今年强行以才选人,全是因为这美艳娇先生。市井里讲这些个的大多是男人,男人之间将这许多话说完,末了就互相看看对方下面,然后边笑边留下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esp;&esp;如此云云,后来各种传言已经让人眼花缭乱,说什么的都有,等传到满天下的时候还有人说这美颜娇先生已经怀了皇上子嗣。

&esp;&esp;总之,不出半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傅府里有家塾先生得皇帝青眼,不出三日天下人皆知这点。

&esp;&esp;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却是说不清,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的信誓旦旦仿佛皇上见先生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可一个人却是说一个样,问到最初那几个人的时候,有人想起来约莫这消息是从西城那一片儿传出来的,再细问,那就不知道了。

&esp;&esp;总之,这流言的结果就是,名满天下的读书人之楷模太傅张载家里有个比太傅更名满天下的家塾先生,有说戏文写本子的人见天儿在张府的偏门正门守着,眼都不敢眨希望能见着这女先生,每一个从张府出来的女眷一露脸,转瞬间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些不知名姓的人蜂拥上前,一手握笔一手拿纸,狠命一通写画,直将这女先生容貌流传了个五花八门。

&esp;&esp;太傅听到这些捻着胡须不言语,穆清从野夫在酒楼拿来的画本子上看到乱七八糟的戏本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esp;&esp;“这事儿搞大了侬知道伐,侬出名了哇侬晓得伐。”太傅坐在竹林子里吃茶养神,跟穆清说话时说学家里老厨娘的吴音说话,像个老小孩儿。

&esp;&esp;穆清于是更加哭笑不得,只是心下越加不安起来,已经三日过去了,料想中还要来的人再没露过面,太傅这里也没有任何动静儿,那,他是没认出她来?那那天形同发疯一样的乱砸乱闹的人是到了个陌生人家里都那样?

&esp;&esp;穆清不晓得了,毕竟她那时候鲜少在其他地方见到他,大多时候在寝宫里,或者就是太后身边再不就是先帝身边,其他地方见他也都是匆匆。只是待人接物,大约是知道他不懂这些,兴许他有可能不知道在别人家里不能由着性子胡来罢,现在他当了皇帝,更是没人敢说他,兴许他就是没认出她来,只当她是个寻常妇人,要不然他怎么没有其他动作,哪怕是有人将她拖走了去,或者是他要整治太傅,竟然都没有,毫无动静。

&esp;&esp;他万不是个可以忍受别人欺骗的人,穆清知道。

&esp;&esp;垂拱殿里,沈宗正垂手站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出,只盯着自己脚下的一方地不敢抬眼皮。

&esp;&esp;这两天坊间的传言他听说了,听了之后不过是一笑了之,等进宫了问了严五儿之后才知道是真的,当时就眼皮子一跳,觉得太平日子可能到头了。

&esp;&esp;这两年皇上再怎么心情不好,再怎么拨了大量的银两在寻找静妃这事儿上,可是他们几个都知道这事儿也就这样了,静妃确乎是死了,他们寻找的也只是静妃尸体,更确切的说是寻找带走静妃尸体的人,当然皇上只是想找静妃尸体,他们底下的几个却是在找带走静妃尸体的人,静妃已经死了,这是连皇上都确定无疑的。

&esp;&esp;前两天听严五儿说大前天皇上连吐带发烧晚些时候还去了垂拱殿狗屋里跟狗睡了一宿,当下他就眼睛都直了,皇上自从沙场回来,再没有从狗那里试图寻找过慰藉,皇帝都当了两年了,竟然去了狗屋。

&esp;&esp;听严五儿还说,他自己觉得在太傅府里的那女先生是静妃,沈宗正给了严五儿一个怀疑的眼神,严五儿自己也就不很确定,只说皇上从太傅家里回宫的时候一忽儿咬牙切齿一忽儿大喘气,一忽儿还泪流满面,险些是疯了,估计是疯了,只是这回疯的轻了点,没有乱打乱骂乱杀人。

&esp;&esp;如此沈宗正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莫非,那静妃真活着?等从严五儿手里拿过从那女先生写的字之后,沈宗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女先生当真写了一笔好字,怕是大丈夫都写不出这样的字,然,这不是静妃的字。他算是幼时就结识了她,也曾看见过几次静妃的字,静妃写的一手好簪花小楷,得卫夫人之真传,其字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宛然若树,穆若清风,断不是有这等丈夫气的豪草。

&esp;&esp;等被叫去皇上书房的时候,沈宗正以为皇上要发疯的,然叫他去的那天皇上很平静,只是让他将太傅家所有人口连同祖宗八代都找出来,最重要的是太傅妇人一家祖宗八代也要找出来。

&esp;&esp;沈宗正领了旨,出宫之后就去找御天。皇上身边自始至终有那么几个人,其中御天便是一个,他们是师兄三人,御天最早入师门的,接下来是他,最后才是皇上,现在御天便管着皇上的锁儿楼,朝中的事情,皇帝自有皇宫的人使唤,江湖上的事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便是锁儿楼的活了。

&esp;&esp;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江湖和朝廷是分开的,各自走各自的道,历朝中没有一个皇帝敢一手揽江湖事,一手管百姓事,新皇是头一个。

&esp;&esp;那天沈宗正跟御天说了这事儿之后,御天便沉默的应下了,只是沈宗正临走时候见有聿从窗户里飞进来,本要看聿带来的信的,却是瞬间晃了个神,那信纸便被御天收起来了,沈宗正没有在意,锁儿楼成天的有四面八方的信送过来,遂跟御天交代了就走,昨日拿了厚厚一叠纸张,今日便来给了皇上。

&esp;&esp;皇帝坐在案后,面无表情将所有纸张一页页翻过,在看见“咸平二十二年临夏五月五日张家有嫁娶之事,张载子侄野夫娶南阳徐云客之长女”时候眯着眼睛将这行字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最后闭上眼终还是将这沓纸摔出去,漫天飘飞的纸张里,皇帝闭眼皱眉,愤慨仇恨的仿佛今日国丧在他手里。

&esp;&esp;沈宗正不知其缘故,太傅的祖宗八代连同已逝妇人祖上都被写了个详详细细,里面并无奇特之处,这几天满天下说的女先生他也看了,并无不妥之处,太傅结识南阳徐云客并不稀奇,那名满南阳的风流才子肯将女儿嫁到太傅府上也无稀奇之处。看见皇上表情,宗正就只以为皇上是找静妃不成再再失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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