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向西厢房走去,薛忱这时才能颤抖着喝出声,“你要做什么?!”
张若谷头也不回,硬梆梆道:“给她疗伤!”
“不用!”薛忱急喝过后,也知这里没人能敌得过他,只得放软了语气颤声道:“我是她二哥,也是大夫,让我来。”
张若谷回过头,眉梢一抬,冷声道:“她这是旧伤!这半年你用药物和针灸为她疗伤,可曾疗好了她的心脉?”
薛忱顿时作声不得。
“她受的是内伤,非药力所能为,只有我用真气才能为她冲开瘀堵的经络,重新将她的心脉续上,是也不是?!”
薛忱黯然不语,也知他说得有理,但要将重伤的三妹交到这个真凶手中,又怎能放得下心。
张若谷扫了众人一眼,用命令的口吻道:“你们在此为我护法,切勿让人惊扰,否则便是两条性命!”
哑叔“啊啊”叫着,众人也不肯让开,死死地盯着张若谷。
薛忱只觉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难以抉择的时刻,他看看昏迷过去的薛蘅,再看看张若谷,最后想起薛蘅对此人的评价,终于咬咬牙,道:“三妹若是有个好歹,我天清阁绝不会善罢甘休!”
张若谷不再看众人,抱着薛蘅大踏步进屋,右足一磕,重重的关上房门。
照壁前的雪地上有殷红的血,点点斑斑,触目惊心。
柔嘉无力地蹲在游廊下,找到真凶的喜悦逐渐被对薛蘅的担忧压下。抱琴似是知道她的心思,轻轻地揽上她的肩。她无力地依在抱琴身上,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抱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当然。”
裴红菱则在院子内外走来走去,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又不时蹿到薛忱面前,问道:“薛神医,薛阁主真的没事吧?”
薛忱哪有心思回答她的话,一双手紧握着紫檀木椅子的扶手,关节处苍白突起。
裴红菱却锲而不舍,问到第五次时,薛忱的眼珠总算动了一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没有大碍。只是不知裴姑娘可愿意帮个忙?”
“当然可以,薛神医尽管吩咐。”
“让我耳根清静一下吧,拜托。”
裴红菱噘起嘴巴:“人家是担心阁主姐姐嘛,你就会欺负我。”说罢,赌气转身便欲走开。
薛忱心中一动,唤道:“裴姑娘,薛某想请你办一件事,不知可否?”
裴红菱听他这么一说,便站住了,本想赌气不理这个死对头,可不知为何,总也硬不起心肠来,只得硬邦邦地说:“啥事,说罢。”
“你赶紧去烧点热水,运功疗伤后得浸在药汤之中才能起到作用。”
裴红菱一听便跳了起来,蹿向厨房。薛忱正为打发了这个聒吵精而松了口气,她又蹿了回来,蹲在他膝前,仰面问道:“要烧几桶?多热合适?还要准备什么?我统统都准备好。”
薛忱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和明闪闪的双眸,怔了片刻,才轻声道:“能把她的身子浸进去,不烫手就好,不用准备其它的。”
裴红菱又不放心地问了句,“阁主姐姐真的没有大碍?”
“你放心,没有大碍。” 薛忱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柔和了几分。
裴红菱欢喜地站起来,跑了开去。薛忱看着她红色的身影转过照壁,唇角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又默默地看向西厢房。
暮色低垂时,那扇暗红色的门才“吱呀”开启。
众人齐冲进去,点燃烛火,只见薛蘅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面色仍然灰白,但比之前的惨白要好了很多,呼吸虽微弱,但还算平稳。
哑叔将薛忱在床边放下,他抓起她的手腕,片刻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阵欢呼,柔嘉伏在抱琴肩头喜极而泣,却忽瞥见被子旁边凌乱地堆着薛蘅先前穿着的水蓝色外衣。她心中一咯噔,趁薛忱去与张若谷说话,悄悄地掀开被子,果见薛蘅只穿着贴身的小袄。柔嘉吓得急忙丢下被角,回头看了看张若谷,再与抱琴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目光。
张若谷正擦去额头上的大汗,向薛忱说道:“还要如此疗伤三日。用药及针灸得配合着来。”
薛忱抱拳道:“一切听从张兄吩咐。”
张若谷眉头一蹙,道:“你是她二哥,也不管着她?!她内伤一直未曾痊愈,根本不能如此劳心劳力。谢朗的事情,就让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谢朗的事情,就让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柔嘉蓦然一震,面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屋内的帘幕被扑进来的寒风吹得飘飘转转,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转头看向薛蘅,牙齿咬着下唇,慢慢地咬出一条红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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