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突然移驾贵阳,李定国如黄鹤一去杳无踪迹。孙可望顿时陷入两难的困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向贵阳进军。
大军兵分三路,张胜率领一万士卒充当开路先锋,陈罗汉统率七千精锐骑兵负责断后,他亲自统率中军。
如此兴师动众远道而来,却一无所获空手而归,真是气煞人也。
十万大军撤退谈何容易,他还得时刻小心李定国的袭扰。
大军行至安顺府,永历帝使者携圣旨而来。孙可望闻贵阳已易主,怒发冲冠,欲将使者就地处死以泄愤恨,幸得马宝劝阻。
“国主,切不可冲动行事。天使乃圣上之使者,我等为臣子,当恭敬有加。今贵阳落入他人之手,若不准备反叛,当继续尊崇永历帝。”马宝苦心劝道。
然陈罗汉、张胜、杨武却执意杀使者。
陈罗汉进言道:“既已反,当一往无前。国主随老万岁起兵,东征西战,功勋卓着。朱家天子怯懦无能,胆小如鼠,只知卑躬屈膝,致国土沦陷。今国主英姿勃发,深得民心,若登帝位,必受众人拥戴。何屈居于黄口小儿之下?”
孙可望闻此言语,心潮澎湃。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然马宝之忠言,却又令其犹豫不决。其目光于马宝与陈罗汉之间游移,终缓缓开口:
“马宝,汝之忠心,孤岂能不知?然罗汉所言,亦非无道理。孤扪心自问,历年来为国为民,未存半点私心。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若孤能为百姓带来一丝安宁,又有何不可?”
杨武见孙可望有所动摇,忙进言:“国主,陈将军所言甚是。朱家天子民心尽失,而您英明神武,乃民心之所向。若能登基,必能一统江山,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张胜亦随声附和:“国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吾等犹豫不决,恐错失良机。”
马宝见局势陡然生变,心急如焚,脑海中思绪如潮水般汹涌,突然双膝跪地,久久不起。
孙可望凝视着马宝,眉头紧蹙,满脸疑惑,问道:“马将军,你这是何意?”
马宝跪地不起,声音颤抖,夹杂着抽泣:“微臣只是想为国主提前尽孝罢了。”
孙可望闻此,怒发冲冠,自己正值风华正茂,雄心勃勃,正欲成就千秋霸业,怎能忍受马宝这等晦气之语?他正欲传令将马宝擒拿,却又听到马宝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悲凉:
“国主今虽坐拥黔地半壁江山,手握十万精锐之师,然而若贸然称帝,军中将士又有几人会真心相随?各地官吏又有几人会诚心拥护?永历帝已进驻贵阳,国主欲在何处举行登基大典?莫非欲率军攻打贵阳?贵阳城墙高耸,城河深广,如今尽在皇帝掌控之中,绝非短期内能够攻破。晋王杳无音讯,泰国公、黔国公等必然不会响应,国主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如何能成就一番伟业?莫非国主只因一时冲动,想尝尝称帝的滋味?若是如此,微臣只能为国主披麻戴孝,哀悼这即将降临的悲剧。微臣实在不明白,凭借这区区半省之地,如何抵挡汹汹民意,如何抵御秦王的精锐大军。况且外有清兵如饿虎般眈眈相视,这又该如何是好?”
孙可望听完这番话,如坠冰窖。他原本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功勋盖世,盘踞滇黔两省,实力雄厚,声名远扬。又有永历皇帝的宠臣庞天寿、马吉翔的教唆,心中早已燃起称帝的欲望。他唯一顾忌的,不过是李定国和刘文秀罢了。
如今,经马宝这样一分析,孙可望才有些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并非处于优势。若此时贸然称帝,四面楚歌,又如何能寻得一线生机?
他这次起兵勤王,派心腹冯双礼留守贵阳。未曾想这家伙居然没有一点抵抗,就迎接永历帝入城。他都如此,手底下这些将领又有多少是真心忠于自己的呢?
见孙可望陷入沉思,马宝趁机继续劝道:“国主,当前之际,唯有尊崇天子之命。据臣所知,天子在贵阳,对秦王府并无侵犯,家眷器物一应俱全。如今圣上又派天使前来,召国主议事,显然是对国主的兵威心存忌惮。何不暂时虚与委蛇,以观后效,再图良策?”
孙可望目光深邃,他深知马宝所言非虚,但内心仍有一丝犹豫。他深知自己虽手握重兵,一旦与朝廷有所冲突,天下人心尚未可知。然而,若能借此机会与皇帝达成某种默契,或许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发展空间。
“马宝,你说得有理。”孙可望终于开口,“但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轻率行事。孤需得深思熟虑,方能决定。”
马宝闻言,心中一喜,知道孙可望已经开始考虑他的建议。他连忙应道:“国主英明,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传孤命令,”孙可望转身对马宝说,“准备迎接天使,孤要亲自与他商谈。同时,你派人密切监视朝廷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遵命,国主。”马宝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马宝走后,孙可望令众将整顿本部兵马,在安顺府暂驻。同时,严令不可再议称帝之事。
马宝来到营外接见天使,此人正是宣国公马维兴。二人关系素来亲密,一见面便便交谈起来。
马宝这才得知皇帝已将贵阳城完全掌控,他暗自庆幸自己成功劝住了孙可望。不然,以孙可望目前的兵力,攻打贵阳必定两败俱伤,为外人所乘。
孙可望在大营中接见了朱由榔的使者。
陈罗汉大声呵斥道:“大胆,见到国主竟敢不跪!”
马维兴毫无惧色,凛然答道:“我乃天子使臣,代表天子前来,岂有天子给臣子下跪之理?”
陈罗汉还想说话,却被马宝抢言道:“陈将军稍安勿躁,还是先听听天子的旨意吧。”
孙可望也点点头,问道:“马维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
马维兴坦然不惧,义正词严地说道:“秦王待我恩重如山,臣没齿难忘。然而,我们皆为天子之臣,何来背叛之说?难道秦王有自立之想法?秦王起事之时,曾誓言‘清君侧、迎圣驾’,如今圣驾已至,秦王为何还在此踟蹰呢?”
孙可望被这一番话呛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许久,才回过神来。
张胜、杨武怒发冲冠,拔剑出鞘,欲将马维兴当场斩杀。
“退下!”孙可望大喝一声,接着说道:“请马将军宣读圣旨吧。”声音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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