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石镇到远城,下铺硬卧票四百多一张,中途补票的话,也起码三百了。叶小船不愿意让单桥花这个钱,接过身份证就去摸钱包。
单桥说:“算了。”
叶小船急道:“这怎么能算?”
单桥说:“以后再说。”
就这么一句话,把叶小船堵住了。
以后再说。
说不说不是关键,关键是以后。
叶小船单方面认定,他哥给他承诺了“以后”。
旅途的第三天,正点到达远城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可途中不停错车让车,广播里说晚上十一点才能到站。
叶小船一点儿都不急。
火车已经进入辽阔的西北了,在大站丹庄市火车站停靠半个小时。很多乘客都下车活动手脚,单桥难得主动与叶小船搭了句腔,“下去走走。”
西北的空气特别干燥,叶小船总觉得这儿的风都带着沙子的味道。
站台上来来往往全是人,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推着小车卖零食,玉米和烤肠的香味驱散了沙子味。
叶小船嗅了嗅,倒不是馋,只是觉得这味儿比沙子味闻着舒服。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实在是很像一只饿着肚子的流浪狗。
单桥买来玉米和烤肠。
叶小船既尴尬,心里又满胀得慌。
单桥说:“你以前就喜欢吃烤肠。”
单桥说的是小时候的事。
叶小船上小学时,兜里没钱,看着学校门口的烤肠悄悄流哈喇子,却没跟任何人说。
这情形被单桥的同学看到了,嘻嘻哈哈告诉单桥,说天天跟着你的那小崽儿盯着烤肠流口水呢。
后来单桥难得和叶小船一同回家,路上给叶小船买了一串烤肠。
叶小船没想到单桥会突然提起这事。
更没想到单桥还记得。
一时间,几乎所有情绪都在胸中炸开,前一日在洗漱池边未能说出的话又到了嘴边,并且再也关不住。
“哥,你退伍时在这个火车站中转过吗?”
“中转过。”
“我不知道你是夏天退伍。”叶小船的眼睛雪亮,“不然我应该能在这里等到你。”
单桥微蹙起眉,“你在这里等过我?”
“嗯。从我离开大石镇那一年起,每年退伍季,我都在这里。”叶小船深吸一口气,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很擅长寻找,也很擅长等待。”
单桥是逆光站着的,眉眼几乎全在阴影里。
叶小船说完就手足无措起来,拿起玉米一口接着一口啃。
单桥到底什么都没说,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车厢中。
两个卧铺在不同的车厢,之前不睡觉时,叶小船都待在单桥的车厢里,这次却为那不该说的话而忐忑,回了自己的车厢。
夜里十一点,火车终于抵达远城,叶小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打算等火车一开门,就冲出去。
单桥不一定等他,他一定会等单桥。
可原计划打开的车门突然又说不开了,乘客必须去车厢另一头的车门。叶小船站在最贴近车门的地方,这一换,就成了排在末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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