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无声,飘落在身上,旷古的冰凉。
他看着那个女子,缓缓抽出手,手上是血,还有些温热。
这时候,女子轻哼了一声,眼眸颤动,子黍看出她要醒来,还不及说什么,冰冷的剑鞘已经横在肩上。
“咳,是我……”
子黍不敢乱动,她那冰冷的目光缓缓移动,见到只有子黍一人,低声道:“放开。”
子黍松开了手,她微微颤了一下,以剑鞘抵在地上,站了起来。
“你的伤……”
背部的伤口很深,如被大刀砍中,如此还能强撑着站起来,子黍不禁有些担忧。
“无妨。”
天璇看了一眼石桌上那个女人的头颅,又往院外看去,最后目光落在子黍身上,“你怎么进来的?”
子黍如实说道:“路上有血迹。”
天璇脸色微变,“除了你,没有别人?”
“没有,我去帮你把血迹清理了。”子黍心领神会,转身出了门。
天璇看着他,直至子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她才一晃身子,险些又要倒下,扶着手中的剑,取出一个药瓶,服下丹药,之后脸上才稍稍有些血色。
半晌之后,子黍重新回到院子里,只见天璇坐在石桌旁,默默看着那个女人的头颅,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走上前去,子黍递给了她一件宽袖的红色褙子。
天璇看向他,一言不发。
“临时买的,可以盖一盖你身上的伤口。”
“谢谢。”
她接过褙子,套在身上,默默看了一会那颗头颅,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要是你愿意说,我可以听。”子黍坐在另一侧的石凳上,也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头颅,虽然有些血腥,但在灵州时不知见了多少死人,也早已见怪不怪了。仔细看去,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嘴唇红艳,不是血迹,是胭脂,头上还有着金钗,看肤色也保养得极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妻妾。
天璇低声说道:“她是我爹的妾。”
子黍有些吃惊,“那你娘……”
“十年前就死了。”天璇亦不是多话之人,说了这一句后,便是一阵沉默。
子黍便默默地坐着,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看一个死人的头,便望着那些飘落在桌上的飞雪,透过这些飞雪,能够看到天璇的脸,几乎是有些麻木的白,不会笑也不会哭,是那种把所有情绪藏在心底的人,久而久之,便是想表达,也不知如何表达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吹乱一些雪花,在半空中回旋,又缓缓落在石桌上,对天璇而言,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道:“我娘是她的婢女,随她陪嫁到司空世家,老混蛋就一并霸占了她……后来娘生下了我,她没有孩子,就和老混蛋说了很多坏话,想害死我娘,把我过继给她。再后来,娘被赶了出来,和我住在这里,很快就死了。”
平淡的叙述,至此停顿了一下,天璇看着那颗头颅,有了一丝轻蔑的笑,“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娘死后不久,族里要办一场家宴,她便叫我过去,让我和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坐一起,她自己应酬往来。去的时候,我藏了一把刀,厨房的菜刀,娘死之后,我就一直在磨这把刀,磨到能藏在袖子里,我就去了。等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递出了那把刀,可惜,偏了些。他们要杀我,我那哥哥替我求情,于是族长和几位长老商议后,把我送到了紫微宫。”
子黍闻言默然,看向这个落魄的小院,才发现房中挂着一些白纱布,内侧竟然还停着一具棺椁,边上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烛光,零星的一点,似乎是刚点上去的。
十年前,八岁的小女孩,一把刀,冰冷,刺入,拔出,鲜血,头颅……
“那师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子黍斟酌着问道。
天璇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灯盏,提起了那颗头颅,走到灵堂内,将之放在了棺椁之上。
之后,她跪在垫子前,双手交叠,抵在前额,扣在地上,良久之后方才起身,转身看向子黍,认真说道:“以后,我想游历天下,一心修道。”
子黍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间,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些凌乱急促,似乎是往这个方向赶来。
子黍的心觉最近有所提升,天璇已是堂堂正正的星官,对此都有所感知,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便往后退入了灵堂之中,找了一个阴暗处躲藏起来。
子黍见雪地上还有脚印,便一一扫去,还要将那烛台上的火灭了,却被天璇止住,只见她神色冰冷地望着院外,“要来便让他们来。”
“师姐你的伤……”
“他们不敢对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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