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鼠不再闹腾,父母外出时,琼站在蒙着厚厚的灰尘的古旧家具旁边告诉了埃达关于她的绝望的恋情。是琼自己主动追求那个日本男孩的。男孩很喜欢登山。在交往的初期,琼就隐隐感到他那单薄脆弱的外表只是一种伪装,他里面有种疯狂的东西,这种东西令琼从心底感到害怕。那时他们是形影不离的。终于有一天,男孩邀琼一起去附近登山。那座山并不太高,是光秃秃的石头山。虽然琼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她还是没料到半途会下起雨来。他俩趴在陡直而又滑溜的峭壁上头,雨越下越大了。他请求她绝对不要朝下看,因为“你将会看透我这个人”。这句话引得琼心里的欲望蠢蠢欲动,她受到的诱惑太大了。结果是,她掉在长着厚厚的茅草的石洞里,摔坏了腰椎。在医院的那半年里头她万念俱灰,就像死过去了一次似的。男孩也失踪了。当青春终于战胜死神,她的体力渐渐恢复之际,琼看到了那一天她从山上往下看时看见的东西。那是一只白鼠,在半空的气流中浮游。琼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男孩也出现了。琼决心同他拉开距离,并同母亲一块儿饲养起小白鼠来。母亲似乎对饲养白鼠的事更为着迷,所以很短时间内,他们的走廊里就跑满了这种小动物。但男孩并不想同琼拉开距离,他明知琼不会走出家门,还是每天到老地方去等她。有的时候,他会贸然闯进酒吧来,就像昨天的情形一样。
“最害怕的事就是最想要经历的事。”埃达深有同感地说,“你的男孩是一个意志顽强的人。”
“我知道。”琼心神恍惚地说,她总在朝楼梯口张望,似乎害怕她母亲冷不防出现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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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么呢?”
“我的妈妈不赞成我有伤感情绪。她认为我应该全神贯注地对待这些白鼠。当然,她是正确的。”
酒吧里的日子过得很快,虽然几乎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内容,埃达还是希望将一天的时间尽量拉长。闲下来的时候,她便怀着无限的渴望想到,她终于摆脱里根先生的魔掌了,可是南方的那个橡胶园里是怎样一种情景呢?每天半夜酒吧开始营业,客人们如同影子一样陆续进入之际,埃达就会产生那种幻觉,觉得自己仍在橡胶园里劳作,而这些客人,就是她那些园里的同事伪装的。为什么老板总是放这些庄严的、深奥的古典音乐呢?会不会里根先生已经混在这些客人当中来过了呢?也许是因为有了渴望,日子才过得这么快的,她这样想。摆脱自己的情人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琼不是就摆脱了吗?在这以前,埃达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渴望:渴望一件自己绝对要摆脱的东西或人。这种新型的渴望虽然不能给她带来满足,却能带来每一天的充实。瞧,琼过得多么充实啊。
琼的妈妈在走廊尽头张望。她看到女儿的房门未开,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埃达看见她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放到地下去了,是小白鼠。
“埃达,埃达,你觉得琼幸福吗?”她焦虑地问。
埃达看见女人衣服上落满了灰尘,头发也很乱,但这一切都挡不住她那种内在的美貌,那种美有点像初生的植物的绿色的美,悄无声息,却令人震惊。埃达避开她的热切的目光,淡淡地回答说:“我看她是幸福的,每一天都对第二天有所期待,不是吗?妈妈真有气魄,谁又敢饲养这么多的小白鼠啊。这真有点像将梦幻变现实呢。”
女人笑了,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抚摸那些旧家具,好像它们是她的婴儿一样。
“它们是旧货店买来的。她爹爹认定这些是他原来那个家里流落出来的。但是我有两个朋友碰巧来楼上看见它们,又说是他们家的旧东西。你说说看,这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记忆就是被人想起来的事吧。”埃达信口开河地说。
女人有点吃惊地看了埃达一眼,走了过去,开始轻轻敲她女儿的门。
第九章 埃达的逃亡生活(5)
埃达觉得自己不便站在那里,就下楼去了。
老板不在楼下,柜台里面却坐了一个人,是那位样子有点凶的伙计。埃达一直感到不解,老板为什么招收了一个这种相貌的人来柜台上工作呢?
伙计马克在摆弄那个破旧的留声机,那里头放出来的仍然是那些音乐,埃达每天听都听熟了。可是在马克的摆弄下,音乐变成了一阵一阵的怪声,埃达听了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她赶紧转身想往外走,然而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老板,他正躺在地上读一本书。他的样子显得聚精会神,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由于屋内光线很暗,埃达无法确定那是一本什么书。现在老板坐起来了,他慈祥地对埃达说:“埃达,你还记得洪水吞没你家时最后一刻的情景吗?”
“我完全不记得了。当时很乱。”
“所有的事都写在这本书里头,”他用双手将那本像砖头一样厚的书抱在胸口说,“不过都没有明说,是一些谜,要我来猜,这类书都是这样的。我从家乡带了好几本到这里来,没事我就睡在地上读书。为什么睡在地上呢?为了方便啊。我只要将耳朵往地上一贴,书里头描写的那些事就会发出各种声音。我把这叫‘听书’。”
“那么,我能不能听书呢?”埃达问。
“你不能,琼也不能,但琼的妈妈可以,这种事需要阅历。还有马克这家伙,他也可以。你看,他不是睡到地上去了吗?他啊,听的是音乐。那同你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埃达走到柜台那里朝里看,看见马克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他正在哭。
“马克是我们店里的宝贝啊。顾客们说,他浑身都是音乐呢。”
埃达走出大门,站在“绿玉”的葡萄架下面,全身沐浴在光线之中。
“埃达啊!”琼在她的卧房的窗口发出带哭的声音,她的一只手用力抓住胸口的衣服,两眼恐惧地凸出来。
“琼!琼!”埃达朝着二楼挥手,她记起琼的妈妈在房里。
琼的妈妈在房里干什么呢?吓唬她女儿吗?似乎这个女人一直在暗暗地逼迫她女儿干什么事情。
琼的整个上半身探出了窗外,像要跳窗一样,一下一下往外冲,但又跳不出来。埃达明白了,是她母亲在里面拖住了她。埃达想,既然这样,母亲为什么还要逼她呢?也许是因为母女俩生得过于美貌吧,太美的人往往喜欢过一种极端的生活。有什么东西被从窗口扔出来了,啊,是小白鼠!
“埃达啊,再见了!!”琼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句就缩回去了。接着窗户也被人关上了。
埃达迷惑地看着那上头。琼为什么说再见呢?
但琼并没有到哪里去,到了夜里,她又同她母亲出现在酒吧里了。母女俩都很严肃,甚至显得有些落寞。而那位老板,穿着礼服,打着领结,神采奕奕。谁会想到他会伏在地上去听书呢?
在大堂的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发出了令埃达心惊肉跳的声音。是里根,里根在唤他,埃达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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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白兰地。”和同伴坐在一块儿的陌生男子说。
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声音。
“小姐,请您往右边看一看。”他又说。
埃达看见了墙上的白鼠,那白鼠正蹲在一只鹿的头上咬啮,细小的牙齿擦在骨头上的声音清晰而刺耳。埃达看呆了,手里的菜单也落到了地上。她觉得自己分明在哪里见过这种景象,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同雨和海水,还有陌生男子有关。但不是面前的这位男子。她耳边响起这位男子的声音:“马尼拉,马尼拉,田野里洪水滔滔。”她转过身来,桌旁的两位男子都不见了。
琼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凑近她说话:“现在我们俩落进了同一个洞|穴里。多么令人激动的夜晚啊。你没有出去看天空吧?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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