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扬起笑,接过药碗,声音仍有些虚弱嘶哑:“哭什么?”
丽娘抬起袖子擦干眼泪:“没有哭,眼里进沙子了。”
“还说没哭,眼睛肿得同核桃似的。”
丽娘闻言,心里愈发酸涩:“小娘子,您为何宁愿杖责,也要敲路鼓鸣冤啊?我们不能去公堂上同尹大人说清楚吗?”
容昭将药一饮而尽,药味苦得令她皱紧眉头。
她挎着脸,半晌才回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死了丁向,我去丁家村的时间与丁向死亡的时间太相近了。”
容昭微微一笑:“而且,我没有法子解释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丽娘一惊,她睁大眼:“可是,您不是说您是受人之托?”
“是,也不是。”
丽娘没听明白。
容昭看着她,眉眼带笑:“丽娘,我要说的实情太过惊世骇俗,若我直接去公堂上与证人对峙,那这个案子,我必输无疑。”
“为何?”
容昭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望着丽娘轻声道:“你信鬼神吗?”
丽娘点了点头:“信。”
“那你相信这世上,有人能看见亡魂吗?”
她的声音很轻,眼睛晶莹剔透,大约是趴着不舒服,她微微侧了下身,却不防牵扯到了腰背上的伤,痛意使她顿时止住了动作。
而丽娘早就怔愣在当场,她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她紧紧握着拳,抵在膝盖上,缓缓摇了摇头:“不相信,我娘说那些都是坊间术士说来骗人的。”
容昭又缓缓趴回在软枕上,她将长发拢在一侧:“我能看见。”
有阵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丽娘只觉得脊背生寒。
“八岁那年,我发了场高烧,烧退后就能看见那些亡灵了。”容昭道:“曾经我也很恐惧这些,后来我发现他们仅仅是想请我去了却一些心愿。”
她如同讲故事一般,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丽娘在她轻柔的语调中减轻了恐惧。
“小娘子,那丁向家,也是亡灵请您去一趟的吗?”
容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阿川,她了却了他的心愿,但似乎仍然没能拯救他。
她点头:“没错,这座院子曾经困住了一道年轻的亡魂,他爱闻茶香,喜欢坐在桂花树下写写画画。”
容昭低下头:“他心中有很多苦,我以为了却了他的遗愿,便能让他解脱。但似乎只是助他离开了这里,却没能助他离开痛苦和悲伤。”
“那也不是您的错。”丽娘拨了拨她有些凌乱的发:“人各有命,且他能遇见您,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件幸事。”
“希望吧。”
烛火轻轻晃动,屏风上的图案明明灭灭。
“所以,我这样的说辞到了公堂之上,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况且我还在身份上撒了谎。”容昭勾起唇角:“我当时说我是丁向家的远房子侄,但只要去了公堂,尹之正便能知道我同丁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本就为官昏聩、视财如命,到时未必不会在我身上发生冤假错案。我的命是父亲救的,须珍之重之。故我除了闹大此案,别无他法。”
给银子打点吗?
却是不能的,一是她不清楚对方的胃口,二是她从小受的教育也不容许她走这样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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