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摄影没有研究,平常用惯了数码,关于怎么洗胶片一窍不通。在京崎这种店也少,一般只有胶片深入爱好者才能找到这样还有仪式感的店吧。
康盂树推开暗室门的刹那,黎青梦站在门后,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红蔷薇的情人酒店,回到那个血腥玛丽的房间。
满目的,比那个房间还要极端的红。
这个红色让黎青梦感到非常不安,仿佛在隐隐昭示着某种似曾相识,却比当时还要浓烈的东西。
康嘉年背对着他们站在房间深处,正用镊子夹着一张感光纸在托盘中反复浸染,姿势非常熟练。一些已经冲洗好的胶片像一件件小衣服似的晾在空中挂起的绳子上。
康嘉年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过脸来冲黎青梦挥手。康盂树没进门,站在门后面悄声说:“你先进去,我抽根烟。”
黎青梦到这时,也已经明白过来康嘉年要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了。
——他们一起去京崎玩拍下的照片,被定格下来,成为一份实体化的记忆。
“厉害。”
黎青梦赞叹着,凑上去看那些已经冲洗出来的照片。
红色的安全灯下,上面的内容略有失真,但每一幕都清晰地历历在目。
印有“京崎”的站台,“红蔷薇”的霓虹招牌,气派的商场,穿着裙子的康嘉年,内环的车流,大学校门口的雕塑,草地上的白鸽,印有黎青梦照片的毕业生橱窗,日料店的灯笼,刺身和梅子酒,那两个萍水相逢的日本人,昏黄街灯下三个人的影子,拉风的跑车,坐在驾驶座上的她还有一旁懒散坐着的康盂树。
好像,又把那一天过了一遍。
康嘉年被夸得洋洋得意,说:“这些还不算礼物呢,我真正要给你看的是我现在正在洗的这张。”
回答他的是康盂树阴恻恻的声音:“洗挺久了吧,晚自习是不是没去上?”
“啊……哥你怎么也来了。”
康嘉年吓一大跳,康盂树悄悄抽完烟进来,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擎着康嘉年后脖子咬牙切齿说:“当然来看看你‘又’送了什么。”
“叛徒”被抓个现形,康嘉年看着手上这张洗到一半的照片,这个意外让他略微不知所措。
他眼珠一转,突然啊了一声。
“好像定影液不够用了,我去外面找一下。哥你先帮我洗一下。”
说着,他把镊子往康盂树手上一塞,一溜烟跑到外面,还顺便带上了暗房的门。
“喂!”
康盂树手上捏着镊子,没好气地冲康嘉年的背影喊了一声。
黎青梦这会儿已经把挂完的照片全都看了一遍,就差这张还泡在托盘里的没露出庐山真面目。也就是康嘉年卖关子说的,真正要给看她的这张照片。
她好奇地凑过去,只看到湿乎乎一团,大约显出了轮廓,看样子像是在那间顶楼套房拍的。
黎青梦记得他当时兴奋地在房间里拍了一堆。
她见康盂树不耐烦地摆弄着,诧异道:“你也会洗照片吗?”
“不算会洗,就依样画葫芦呗,反正原理我也不知道,看过康嘉年洗几次就这么弄了。”他扬眉看着她说,“你想不想来试试?”
黎青梦在他的示意下,好奇地接过他的镊子,夹起浸在托盘里的照片:“这么弄就行了吗?”
“嗯。”康盂树冷不丁托举了一下她的手腕,“这么上上下下动就行了。”
他站在她的左边,因此托举她的右手时,身体下意识地从后方环绕过来,将她轻轻拢住。
暗房的隔音并不好,隔着一道墙,能听见隔道的东邺町上传来隆隆轰响。
他触碰她的那一下,声浪正好盖到最高。
心脏宛如一只漂浮的水母,在这瞬间剧烈地收缩又张开,透明的触须随着神经传遍全身,过电般的敲击着每一根神经。
她慌张地盯着托盘,张口随便胡扯了一个问题掩盖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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