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迅速移动,从每一扇窗往外窥看,最后移到刘裕的另一边,而燕飞亦来到刘裕身旁,沉声道:“照我猜想当安妖女街出石阶,刚是钟声敲响的一刻,她会误以为给敌人发现踪影,故鸣钟示警,一时情急下不顾一切遁出后门,躲往远处,到此时她纵明白过来,已坐失再害我们的良机,只好徒叹奈何,除非她敢冒险潜回来。”
蹄声响起,一队巡骑在后院墙外的长巷缓驰而过,三人虽明知敌人看不到自己,仍不由蹲低下来,好像如此会安全一点那样子。
巡兵去后,呼喊声渐敛。
拓跋珪压低声音道:“我本以为那妮子对我们的飞兄弟有好感,不会出卖我们,岂知妖女就是妖女,本性难移,若给我逮着她,我会教她后悔做人。”
燕飞知道他睚必报的性格,更清楚他的心狠手辣,不过安玉晴确是不值得同情,暗叹不语。
三人逃过一劫的心情仍未平复过来,感觉于刺激中另带点欣兴。
拓跋珪向刘裕道:“你的伤势如何?”
刘裕道:“已好得八、九成。我不论伤得如何严重,总能出乎所有人料外的迅速复元。”
燕飞讶道:“刘兄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
拓跋珪道:“快天黑哩!我们要立即决定如何行动。”
刘裕道:“我们要共进共退,一是全体离开,一是全体留下来。”
拓跋珪赞道:“好汉子!”
燕飞摇头道:“军服只得两套,如何可共进退呢?你们先换上军服吧!”
外面的光线暗沉下来,颇有点苍凉荒寒之意。这再不是燕飞习惯了的边荒集,毁灭性的战争风暴正在酝酿待发。
拓跋珪道:“好吧!我们扮成秦兵,再随机应变,设法掩护燕飞。”
刘裕默思片刻,终于同意,道:“包袱留在里面,我们到下面去更衣,燕兄在这里把风如何?”
燕飞点头同意,待两人钻入地道,守在门旁。
“唉!”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年来平静的生活,忽然化为乌有。
正思忖间,皮靴踏地的声音从第一楼大门外轰然响起来,燕飞骇然下探头一看,立即心中大叫不好,一队近二十人的秦兵,竟操向第一楼来。
其中一个带头的以氐语吩咐手下道:“给我仔细搜查,天王立即要来哩!”
燕飞更是大惊失色,人急智生下往后退开,从地上检起一只只破了一个缺口的大铁镬,跃进地道去,再以铁镬封着出口。
正在石阶下处穿上秦兵军服的拓跋珪和刘裕停止动作,呆若木鸡地瞧着他。
三人只有耳朵仍在正常操作,听着地面上的足音,只能希望老天爷有始有终,好好地保佑他们。
建康城,乌衣巷谢府忘官轩内。
谢安和谢道韫坐在一角,点燃一炉上等檀香,喝茶说话。
谢安已多年没有和谢道媪这般促膝交谈,自她嫁人王家,他们见面的机会大大减少,只有在喜庆节日,才有欢聚的机会,不过在那种场合,说的只是家常闲话,难作深谈。
每次见到自己这个才气横逸的侄女,总感到她心事重重。他有点怕去问她,亦有不知从何问起,知道又如何的无奈感觉!
今天终忍不住道:“凝之对你好吗?”
谢道韫垂首避开他的眼光,轻轻道:“还算不错吧!”
谢安知道她不愿说出来,暗叹一口气,道:“有关弥勒教的事该是非常秘密,我便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凝之如何知悉此事。”
谢道韫轻轻道:“他是从国宝处听来的,二叔竟不知国宝曾三次到洛阳去见竺法庆吗?”
谢安苦笑摇头,暗下决心,即使王坦之亲来说项,他也不让女儿回到王家。王国宝此子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若非看在翁婿仅余的一点情份,纵使有司马道子维护他,谢安亦会使尽一切手段,把他除去。
沉声道:“凝之一向与国宝关系不错,因何会把此事告诉你呢?他难道不怕道韫向我揭露吗?”
谢道韫现出苦涩的表情,垂首轻声道:“他正是要道韫转告知二叔,好阻挠弥勒教的魔掌伸进建康来。照他的观察和试探,国宝已成为竺法庆的传人,这方面的事情国宝藏得密密实实的,除凝之外再无人晓得。唉!有皇上和琅讶王在后面撑他的腰,纵使有人知道又如何呢?”
谢安讶道:“想不到凝之有此识见和勇气。”
谢道韫一脸不屑之色,叹道:“二叔太高估他哩!唉!竟没有人告诉你他笃信天师道吗?每天他除写字外,便是画符录念咒语。对他来说,佛教是魔道,而弥勒教更是魔道中的魔道。”
谢安听得目定口呆,终于明白谢道韫自嫁入王家后郁郁不乐的原因。侨寓江左的高门大族,不但生活腐化,连精神也不能幸免,南晋还有甚么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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