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色间的故意挑逗那般明显,云迟当下竟平白生出几丝羞愤,浴血疆场的将士男儿叫个女子调戏了去,颜面何处放?
云迟面色瞬时青白不明,却也只能怪自己大意,一不留神着了她的道。
他咬牙忽视她,索性抬了脚步继续走:“出了宫,会有马车送公主到四方馆。”
默了一瞬,喻轻妩含笑靠近他:“谁说我要去四方馆了?”
云迟顿住,下一刻,耳边尽是她如水流波的气息:“云将军的府邸,本公主住不得?”
听着那样魅人的语气,云迟眼中微泛异样的沉默,片刻后他才不动声色道:“公主住得,是将军府不够格。”
喻轻妩唇边带笑,却是长叹一口气:“来朝拜的尽是男儿,四方馆就我一个女子,想来也是尴尬得很,倒不如在将军府舒坦。”
她的幽柔似真似假,云迟微微皱眉,话还没说,那人又先他一步开了口。
喻轻妩淡然轻笑:“更何况,承天节就在后日,到时一连三天,普天同贺,宫中上下不论尊卑,皆得拜祝,云将军要是错过了这机会,以后要见妹妹可就不容易了呀。”
她见招拆招,是料准了自己无法拒绝,那一刹那,云迟第一次觉得,这人比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敌军难对付多了。
但她所言非虚,承天节,云姒必定是要去的,云迟倒也并非一定要见她不可,云姒在齐璟身边,他已然放心,他宁愿云姒不露面,毕竟到时云清鸿等人皆在场,其他官员也对她颇有微词,他不想她受了欺负,也不想她看人脸色。
而且到时候人多嘴杂,唯恐自己和齐璟都无暇顾她,这承天节云姒没法不去,但能离那些人远点也好。
云迟心中万般起伏,无声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开口:“公主,臣有一事……”
喻轻妩未觉意外,她从容不迫打断,悠然枕在他肩上,合目倦声:“哎,困了,有什么事到了你府上再说。”
云迟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权衡之下只好认命般将人带回了将军府。
*
天近晚,余晖渐渐散尽。
养心殿内,静谧无光,暮色绵绵缠绕宫帐一处,映了片安宁无限好。
云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遥远,很朦胧。
梦里,是在那暗如深渊的地牢,她蜷缩在角落不停剧烈喘咳,凛冬,病痛,都在将她摧残折磨,沉到心底,是无尽的晦涩。
梦里,她想,如果这时候能有人来救她出去就好了,可她知道不可能,经历过一次,她知道自己就算出去了,也只有一死。
梦里,她瑟缩着,石壁刺骨般得冷,虽然这次是梦,但那感觉那么真实,她以为自己就这样了,却在奄奄一息之际,隔离在地牢外的风雪呼啸入耳,恍惚间,她听见了一人熟悉的声音,在一片混沌中,喊着她的名字。
牢门外忽然亮起一阙天光,将深陷晦暗的地牢映得通亮。
眼底的黑暗瞬息退散而去,那道封死的铁门上,裂痕逐渐加深,蓦地,轰然崩塌。
她竭尽力气睁开眼睛,只看到那漫天尘嚣中,那人从光影里走来,那一刻,仿佛世间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乍亮的光将那人衣袍上的黑金龙纹折入她眼中,她吃惊之下想要爬起,不料一阵眩晕猛地袭来,体力不支,她重重摔了回去,没有砸在地上,却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姒儿……”
那一唤的温存,仿佛越过千万年,哪怕天地尽数毁灭,化为虚无,也有他护她永生永世。
她强撑着,嗓子干哑到不行,“陛下……”
他轻轻附到她耳边,用那穿云透月的声音对她说:“我来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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