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姐姐你整天闷在宫里,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才是,这样对胎儿也好”兰陵扶着我向亭子里边走去,“你不是喜欢和平阳郡主斗气吗?怎么又好了?”兰陵冲着身后的耶律歆做了个鬼脸,笑道:“人家才没有那么小气呢,所谓不打不相识嘛!”“你不知道,兰陵听说我们西辽的风土人情后,好羡慕呢,整天缠着我和王兄教她骑马!”耶律歆也上来挽着我,“我听歆儿说,他们那里的马要比我们上驷院里圈养的高大得多,我好想骑啊!”兰陵一脸向往,眼睛发亮,“才刚学习走路,现在就想跑了?你要先在这里把骑术练好了再说”耶律歆瞪着她,两个丫头麻雀似的唧唧喳喳的说着。我靠着栏杆坐着,笑着看着面前两个如化似玉的人儿,心里欢喜得很。
“丽妃娘娘,舍妹性情梗直,言语无状,让您见笑了”耶律瑾然在我对面歉意的说着,看着妹妹眼里是无限宠爱,而当他眼光溜到兰陵身上时却是一种如获珍宝的惊喜和欣赏。“哪里,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人”我淡淡的笑着。“你的马技才不如我呢!”正在说话的两个丫头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耶律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别以为你教过我,就能胜过我,你没有听说青出于蓝而胜与蓝吗?”兰陵也不甘示弱的大了嗓门,“哼!废话少说,是高是低马上见高下,既然丽妃娘娘在这里,就让她做个见证好了”耶律歆性子火暴,已经扬着马鞭向亭外面走去,“去就去”兰陵跟着后面,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向我说道:“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我点点头,看着她们一前一后上了马,冲我笑了笑,又互相对望一眼,“驾!”马鞭一甩,两匹马四蹄飞腾的奔去,一会就进了林子不见了踪影。
“王爷,你不担心她们么?”我看着好整以暇喝着茶的耶律瑾然,“娘娘放心,她们只是比赛而已”耶律瑾然望了望她们跑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娘娘,您认为歆儿如果进了宫合适吗?”我正在喝茶,耶律瑾然突兀的问着。我心里打了个突,看着茶杯中碧绿的茶叶,耳边是亭子四周悬挂的金铃在微风中清脆的响声,“王爷,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妹妹,还是别让她进宫的好”声音冷得自己都不认识。“哦,娘娘的意思是……?”耶律瑾然长眉一挑,炯炯的看着我。“王爷,你成亲了吗?”我放下茶杯,摸着腰间系着的一个翠雕葫芦玉佩,问道。“小王尚未娶妻”他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我莞尔有笑,侧着头看着亭子外边蝴蝶在花瓣上翩翩起舞,低声叹息道:“难怪你不知道。”想了想,又道:“即使你有了妃子,也可能从来没有在意。世人只觉得天下最残酷的是烽烟战火,刀光剑影,可有多少人知道,这后宫才是最残酷的,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男人的聪明是用来在权、名、利的斗争中,而后宫佳丽三千的聪明全用在皇帝一个人身上,为了他的心短暂停留,无所不用。后宫看似繁花似锦,风光无限,其实就是女人的修罗场,失败了固然悲惨,胜利的也未必就从此无忧,永无止尽!”耶律瑾然深深的看着我,抱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既然如此,王爷还是要把平阳郡主送到宫里吗?”我看向眼前这个男人,锐利的眼神透露了他钢铁的意志,这种人一旦有了决定,是不会放弃的。“是!”他呼的一下站起来,负着手看着远方的树林,“这正是我来的目的。我们西辽与金陛朝毗邻而居,时而征战,时而和好,让我边境子民饱受困绕。本王决心要结束这种关系,要与金陛朝世代交好,所以才会主动携带歆儿来朝。”“你想和亲?”我看着他冷傲挺直的背影,“是的。没什么比让歆儿嫁给皇上更能表示我诚意的方法了,除此以外,我还会求娶一位公主!”他转过身来,脸色无比坚毅。原来他想娶兰陵,我心里暗暗吃惊。“娘娘,请不要怀疑小王对兰陵公主的诚意!”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如水般澄清的双瞳是一望无际的坦然。我仔细的看着他,眉目如剑,淡漠的眼神好像凝在剑锋的寒光,雪亮可又冰冷。沉默时散发着一种不让人接近的疏离气息,整洁清爽的打扮犹如一个饱读诗书的公子。这样的人物到和兰陵匹配,只是不知兰陵对他是否有意?“兰陵会答应吗?”我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小王是以真心待公主,也有把握能让公主接纳小王。”耶律瑾然看起来胸有成竹,嘴角那一抹微笑是那么地自信。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兰陵公主?”
“没有理由。只是那时候遇上了,我就看见了她,心里就知道她是我要等的那个人。”耶律瑾然声音坚定,淡漠的眼睛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一个人的眼睛能包含很多信息,我知道耶律瑾然对兰陵的心意不假,既然如此,就让他试试吧。
正在出神的当儿,耶律瑾然却上前一步,向我深深做了个揖,我慌的一下子站起来,“王爷,为何有此一举?”“丽妃娘娘,小王有一事相求!”他看着我,眼里有着热切的渴望。“说吧”我想自己应该知道他想说什么,“歆儿性子急噪,比较单纯,小王请娘娘以后对舍妹多加照顾!”他缓缓的说道,“你凭什么相信本宫呢?”我有些好奇这个男人怎么会放心把自己心爱的妹妹交托给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人,“因为娘娘是兰陵喜欢的人,所以小王相信娘娘”提起兰陵,他的脸色顿时温柔起来。“你放心,有本宫一日一定会尽力照顾她,不过,如果本宫自身难保,可就……”我直言以告,“娘娘洪福齐天,有娘娘的话,小王也略略放了心”他向我笑着,“可是,平阳郡主会答应进宫吗?”我问道,“我会说服她的”耶律瑾然神色有些黯然,但是眼神依然坚定,“这是我们身为皇室成员的责任!”
“得,得,得”马蹄声由远而近,我以为是兰陵她们回来了,回头看去,却是李君信骑马而来。他一身杏黄|色玄纱龙纹锦袍,头上别着龙纹古玉簪子,俊朗迷人。看着他掩藏不住惊喜的面容,我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四周一片沉静,只有他那坐骑深深浅浅的马蹄声,阳光无遮无挡的洒下来,犹如金色薄纱,让他笼罩在如梦似幻的光辉里,光彩夺目。
“信王爷,你怎么才来?”耶律瑾然大笑着迎了上去,给了刚下马的李君信一个热烈的拥抱。“不好意思,刚才在御书房和皇兄商量南昭国的事,所以来晚了”他歉意的说着,“哦,南昭国有异动吗?”耶律瑾然拉着他向亭子里走来,“是啊,自从南昭老王去世后,新即位的厉王是个好勇斗狠的主,屡次来犯我边关,掠夺财富和人口……”他笑道。我见他们进来,也站了起来,“小王拜见丽妃娘娘!”他客气的向我行礼,看着他丰泽的乌发在阳光下散发着琉璃一般的光华,心突然莫名的楸痛起来,“四王爷不必多礼!”声音因为太过压抑显得冷淡,我笑了笑,依然坐到椅子上,沉默的看着外面袅娜的枝叶。“怎么不见兰陵和郡主?”李君信四处一看,问着身旁的耶律瑾然,“她们呀,赛马去了,让丽妃娘娘给她们做见证呢!”耶律瑾然笑了笑,向远处极目眺望,“也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向我和李君信一抱拳:“劳烦娘娘和王爷梢等片刻,小王去寻她们回来!”说罢一闪身出了亭子,上马扬鞭而去。
我和李君信这样互望着,却谁也没有开口,耳边只有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声响,偶尔一两声鸟叫。我心里盘算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犹如小猫的爪子在挠着,忍不住问道:“四王爷,南疆可是将有战事么?”他看着我,深邃的眼睛里波光潋滟,“是的,皇兄已经决定派将领军到南昭边关。”顿了顿,他又说道:“小王也向皇兄请缨出兵,皇兄已经准了。”我手一抖,刚拈起的一枚珍珠果掉进缠丝碟子里,滴溜溜的转着,犹如我的心。“无论你决定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脚步”蚊蝇一样低微却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浑身一震,看着他光滑洁净的双靥浮现出一点星子似的笑影,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脸上闪过阴云一样的黯然,扶了扶头上皇帝赏赐的嵌珠金累丝兰花簪,“以四王爷的能力,本宫相信你一定所向披靡,不负皇上重望!”声音虽然平静,手却轻轻的抖动着,金簪上镶嵌的兰花瓣在光影里摇曳着。
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银铃一样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只听他身后“唧”的一声,我抬头看时,却原来是一只灰色的雀儿,扑着翅飞过林子那头去了。远远的听见耶律歆正在放声歌唱:
没有种子,
就没有翠绿的大地。
没有森林,
就没有欢腾的小溪。
阿妹啊,你是掉进我心里的种子,
阿妹啊,你是流过我心头的小溪。
……
黄昏时分,我才回了宫中,厌厌的扶了亚兰从肩舆上下来,小常子赶出来一迭连声说道:“主子,你可回来了,皇上已经过来了!”我呆了片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绕过宫门处的白石叠嶂,路过池塘的时候,我停住了脚,就着深绿的水面看着自己,大腹便便,脸容有些丰润,依然眉目如画的样子,忽然就生了嫌恶,头一拧往正殿去了。掀了五彩线络盘花帘子,一眼就看见明黄盘金龙袍的人,相似的背影让我有些目眩,他正立在月洞窗边看着绣架上的鸳鸯并蒂莲,如血的残阳照射上去,泛出鸳鸯毛色的灿烂光华,刺痛了我的眼睛,有些温热在眼眶里转动。“主子,你回来了?”挽翠见我进来,慌慌的上前来。“月华,你回来了?”他转过身来,温润如玉的面容带着春阳般和煦的微笑。“三郎,你怎么不派人来通知臣妾一声?”我走了几步,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难得你和兰陵投缘,有她陪着你说说话,朕也放心,朕不想打搅你们的雅兴”他摩挲着我的乌发,“玩了半天,也累了,快去坐着休息一下”他扶了我到贵妃榻上躺好,细细的看着我。我扭过头去,看着窗外芭蕉舒展的浓翠叶子,低声笑道:“臣妾脸色不好,三郎看什么呢?”随着怀孕日久,不仅身体润泽了不少,脸也有些发黄。“朕怎么看爱妃总觉得不够呢”他浅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我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泛起红晕,斜睨了他一眼,“臣妾有什么好,左不过是个黄脸婆,三郎指不定哪天就厌了呢!”他轻轻的拿住我的手,深深的吻了一下,“朕待月华,一如既往!”
绣架上的鸳鸯并蒂莲,色泽光艳华美,窗下挂着的一只鹦鹉“呱”的一声振了振翅膀,一点水星飞溅到鸯的眼珠旁边,慢慢的洇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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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恨不相逢未嫁时]
“主子,宇文大人求见!”小常子进来通报的时候,我正穿着家常的宽大衣裳依在软榻上,手里拿一卷书,看得仔细,亚兰坐在月洞窗下就着天光为我尚未出生的孩儿赶绣一块童子戏莲的大红肚兜,“让他进来。”亚兰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一角的太湖石条几边,亲手向那小风炉上闪滚了水,砌了一盏酽酽的新茶来,又向我福了一福退下去了。“微臣拜见丽妃娘娘,娘娘金安!”宇文毓单膝跪下行礼,我撑了身下的榻就要起来,“哥哥,快请坐!”“娘娘,小心!”一个纤细的身影飞快的上前扶着我,我定睛一看却不正是我让小常子知会宇文毓要处置了的粗使丫头小螺?我不禁眉头微皱,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宇文毓站起身来,随手把额前那缕披拂的碎发往后一撩,坐到桌子边,露出无害的微笑,“月华,你可要看仔细了!”我疑惑的重新打量身边垂手侍立的小螺,额发微卷,淡淡几粒细麻子的小脸上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是我以前见过几次的模样啊。我不解的瞪着好整以暇喝茶的宇文毓,他淘气的一笑,月牙一样的眼眸里星光闪烁,他拍一拍手,小螺步伐轻盈的走到我面前跪下,伸手往脸上一揭:“奴婢离歌拜见主子!”我惊颤的望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的人儿,脑中略一思索,直直的看着她手中薄如蝉翼的肤色面具,脸色变了变:“你真是大胆,居然敢把宫外的人带进来!”“主子放心,奴婢以后就是小螺,除了主子和宇文大人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奴婢的身份!”离歌声音清脆,婉转动人。“离歌你先出去做事,我还有事要和娘娘说”宇文毓向她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离歌迅速的一扭头,再回转过来时已经又是小螺的模样了,她向我们二人福了一福,出去了。
“你不怕露馅?”我重新躺下,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哼,如今靳汨被贬,虽然沈墨海还在,但是殿前军中已经大半在我掌握中,要带个人混进来再容易不过”他走到软榻边坐下,伸手从旁边的琉璃盅里取了一颗蜜渍的杨梅喂我,酸酸甜甜的,“你那些奴才虽然衷心,不过不会点功夫,我始终不放心。这离歌是我手下的死士,对我绝无二心,武功和医理方面还过得去,我也已经把宫里头的规矩教了她,留在你身边或许可以用得着。”“那小螺呢?”我看着他琥珀似温暖的瞳仁,他摇摇头,眼神冷冽起来:“我已经处理妥当了,除了那张人皮,她什么也没有留下。”窗外一只早莺“唧”的一下从芭蕉叶跳到旁边一株海棠树上,抖下一蓬晶亮的水珠。
“爹爹近日如何?”我淡淡的问道,“原先爹爹还有些丧气,我把你的话转告他之后好多了”宇文毓握住我一缕黑发把玩着,顿了顿才又开口:“王美娘给陈万吉生了个儿子,陈万吉老来得子高兴得了不得,现在已把她扶正了。”我点点头,“也算她争气!”又从手上褪下一串翠十八子串珠递给宇文毓,“你代我送给她,就当贺礼。”宇文毓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当班值宿了。”他看了我一眼,起身离去,我向他的背影低声道:“靳汨那个人你要好生留意,也许可以收为己用!”他深绯色云纱蟒袍的一角在门口处略微停留一下,就滑了出去。
“主子,小螺她不是……”宇文毓刚走不久,亚兰、小常子他们就象见鬼似的跑进来,“不要再问了,以后她就是自己人”我向她们说道,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不着声。“小常子,你把这宫里大大小小所有奴才的根底重新再清查一遍,若有怀疑的回了本宫就全撵出去”我吩咐道,小常子答应一声出去了。我睁眼看着窗外天色尚早,又一片桃红柳绿的,不觉动了心思。“主子,不如出去走走吧”亚兰向来是最知道我心意的,我点点头,“你把小螺也叫来,陪本宫出去走走。”
片刻后,我已经梳洗打扮妥当,就带着亚兰和小螺向御花园走去。“以后你就进屋子里来服侍本宫,亚兰比你虚长几岁,见识也多些,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她”我向小螺说道,“奴婢知道,以后还要麻烦亚兰姐姐”她谦恭的答应着,“哪里,哪里”亚兰客气的笑了。
春意酽浓的四月,碎石小径两旁花朵娇艳芬芳,蝴蝶成群,庭院里布满苍苔的假山石头上爬满了翠绿的青藤和各色无名小花,池子里碧波荡漾,几只水禽成双戏水,一派生机昂然。远处几个身穿水红绫子上衣,绿色撒花百褶裙的宫女正拿着银瓶采集枝叶上的露水。四个月的身孕,身子越发觉得沉重,没走几步,大腿抽筋了,又涨又痛,我哎哟了一声,亚兰慌忙扶着我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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