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她心中难安的,是她亲自放任、应允了鲍信这次行动。之前郭嘉曾提醒她不可涉险,她怕死不去,怎么就能放任鲍信自己去冒险,以至于最终送了性命呢?
郭嘉……郭嘉……想到郭嘉,孟小满骤然从悲痛中想起郭嘉当时异样神情,心头一跳:莫非像是刘岱之死一样,郭奉孝早知道鲍信会在此地遇到埋伏以至于死于非命,所以才坚持拦住她不许她同行?
孟小满越想越觉心惊,心里正暗自琢磨的时候,耳边恰巧就传来郭嘉声音。
“还请主公节哀。”
原来见孟小满为鲍信之死放声痛哭,众将虽在心里感叹主公真是重情重义,可面面相觑半天,又都不好第一个上前开口解劝。鲍信之死虽然冤枉,但要全怪在主公身上,似乎也有些勉强——虽说如此,可此时谁也不会傻到这样说话。
典韦自忖嘴笨,瞅瞅小满,拍了郭嘉肩头一把,朝他努了努嘴。众将也是暗暗颔首:郭嘉身为在场唯一的谋士,又算是孟小满的亲信,确实是合适人选。于是,郭嘉只好揉着肩膀率先上前一步,趋近孟小满身边,扶着她的手臂道,“鲍将军已去,如今诸事待决,主公须得先保重身体,才能为鲍将军兄弟报仇,为兖州百姓除害。”
“主公节哀!”众将这才附和着一同劝道。“此事并非主公之过。”
“是啊,”于禁看一眼鲍信遗体,忍不住道:“黄巾似乎设伏寿张,此事大有蹊跷,我等愿以将军马首是瞻,为鲍将军报仇!”
有众人相劝,孟小满方才稍止悲恸。她皱着眉探究的看了一眼身边郭嘉,在他搀扶下起身,吩咐兵士准备厚葬鲍信,这才回自己的中军帐去。
曹军才打了一场败仗,天色又已晚了,孟小满反正也无心留众人议事,称赞了乐进、于禁两句,而后遣散了其余众将,单把郭嘉留了下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鲍允诚会遇到埋伏,死在这一战当中,所以才拦着我,不许我和他同行?”有典韦在帐外守卫,孟小满又心情烦躁,也懒得再陪着郭嘉兜圈子,直接诘问道。
郭嘉一哂,矢口否认:“主公说哪里话,难道主公以为,嘉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不成?嘉并非尊师,可没有这等本事。”
“那你方才……”
“嘉之所以制止主公出战,是因为那鲍信素与曹公相熟,对曹公的身手一定再熟悉不过,若主公与之一同出战,嘉恐怕主公在他面前露出破绽。”郭嘉又拦住了正想开口辩驳的孟小满,续道:“我知主公的本事,主公定是想说前几次也曾率兵亲自出战,从未引人怀疑。但那是两军交战,无人分心注意。况且鲍信又与曹军众将不同。他虽然为鲍滔之死急怒攻心,却仍不失是个十分细心之人,主公仅带数骑出战的情况下,难免叫他看出什么破绽。主公若从开始就打定主意与之通行也就罢了,偏偏又犹豫了一次,可不叫鲍信起疑?”
孟小满想起当时鲍信的反应,心里对郭嘉的解释信了三成。但她稍加思索,又疑道:“但若你从开始便不阻拦,我也不会反驳,根本不会引起允诚怀疑,岂不更好?或者你干脆连允诚一同拦住,以你口才,说服允诚当不是难事吧?”
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几分质问味道。
郭嘉见长篇大论没能糊弄过小满,垂下眼帘轻笑道:“主公真是愈发精明了。”
“岂敢,多亏郭奉孝不时指点。”孟小满没好气的讽刺道。她差点就信了这家伙的鬼话——虽说郭嘉刚才那番话不见得全是假的,但他必定隐瞒了内情无疑,这点孟小满还是看的出来的。
“不错,嘉确实是觉得,这时候出兵不妥。”郭嘉抬眼看了一眼中军帐里原本属于鲍信的那个位置,“鲍信将军建议出兵,情虽可悯,但毕竟乱了方寸。他不该想不到另一种可能才是……”
“另一种?”
“虽然斥候来报发现了小股敌军,但以黄巾军驻扎的各县位置,若是黄巾军把劫掠目标转移到了寿张方向,那虽然确实有可能只是黄巾习惯性的劫掠,但也有可能是因占据的东缗、任城、樊县、金乡、亢父已不足以支应数量庞大的黄巾军及其老弱妇孺所需,所以黄巾军准备另觅新的目标。以昔日黄巾作战习惯来看,他们一旦开始转移,先锋探路的部队后面,经常跟着一支数量较大的援军支应,主公也就罢了,鲍将军曾与黄巾交战,实不该忘了这点。”
“所以,你就是故意叫鲍信跑去送死?!”郭嘉说话间一脸惋惜神色,孟小满却早已经按捺不住,强行压低了嗓音,怒道:“郭奉孝,你究竟是何居心?!”
鲍信此人在兖州颇有名望,又一向支持曹操,对孟小满坐稳刺史之位大有裨益,郭嘉竟故意叫这样的人物前去送死。何况孟小满又和鲍信有了几分交情,也难怪她心里冒火。
“主公又不信我?”郭嘉无奈而惫懒的摇了摇头,一脸遗憾之色。“嘉早说过,嘉身为主公谋士,自是为主公谋划。嘉斗胆先问主公一句,主公以为,鲍将军帮的,是曹孟德,还是孟小满?”
孟小满不禁语塞。郭嘉这一针见血的一句话,就把孟小满和鲍信的交情冲淡了八成。确实,若是鲍信知道她是个假曹操,还不知要作何选择呢!
郭嘉似乎并不意外孟小满会有这样反应,不禁轻轻一笑,转而正色道:“其实,鲍将军之死,非是嘉故意算计所成,而是另中了他人圈套。这次这事,还有第三种可能。主公应当记得,之前派了文若去联系东平太守毛晖出兵?”
“不错。”和郭嘉打交道久了,孟小满的耐心算是被磨练得十足十,她耐着性子,看郭嘉究竟打算如何分辩,才能说服她。
“按照文若离开的时间计算,若是毛晖已同意出兵,此时寿张城外这一带,本来该有东平守军不时巡逻,好准备与我军会合才是。”郭嘉趋前几步,凑到孟小满面前桌案边,展开东平一带的地图,指点着位置说道:“寿张县城距我军驻扎之处只有五十里路,鲍将军遇袭之地距离县城更近,可双方大军压境,而后一场鏖战,寿张守军竟然毫无动静。难道他们始终一无所知?此事实在蹊跷。”
“怕是那毛晖不愿出兵……”孟小满见郭嘉笑得高深莫测,悚然一惊道:“……莫非毛晖与黄巾勾结,早就知道那些黄巾贼寇就在寿张城外?不好,那文若现在处境……”
“主公莫急,文若与我早就讨论过此种可能——”郭嘉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他对荀彧的本事信心十足,“文若在出发前往寿张之时,便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主公安心,他自有办法对付得了那毛晖。若是文若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主公还敢用这样的谋士保命否?”
孟小满无奈,只得继续问道:“黄巾若是有意埋伏我等,又是如何能刚好埋伏在寿张,又瞒过斥候的呢?难道那斥候……”
“不错,那个斥候也必有问题。幸好主公处置得十分妥当。此番我军所用斥候,为地利之便,俱以兖州兵士充任,兖州将领对兵士余威仍在,若暗中使他们做些手脚,不是难事。”郭嘉极少在孟小满面前提起赵云,此时说起,神色间亦是促狭。“子龙为人,主公比我更加清楚。子龙素来耿直忠勇,并非是心机深沉之辈,带兵并不以兖州兵及将军旧部区别相待,反察觉不出这等小人算计。”
“先是一郡太守暗中与黄巾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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