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一步步接近,辛辣与温柔的味道愈发明显,成为引领他前行的线索。
每一步都充满谨慎与急切,牧野心中既有即将重逢的紧张,也有对未知情况的戒备提防—终于,在一间灯火微弱的和室前,他停下脚步,透过虚掩的门中缝隙,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优雅端坐其间。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还有那碟不可或缺的甜姜。这一刻,所有的回忆与情感汇聚成潮,涌上心头。
深呼吸过后,牧野没让大门喊出半抹多余的晃动声,便来到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身后—透过屏风铜镜窥见身后访客的女人,手中险些落地的调味瓷瓶,也被牧野及时握住后放回餐桌。
樱花木,还算上等的家具面料。
不像是公馆自带的设施。
看来,仅从物质层面推测,玲子这些年过得不能算差。
牧野看到眼前的女人想要对他伸出双手,在十指即将抵达其肩膀时,又恍若目睹毒蛇的野兔般缩回衣下。
“不,牧野。我很抱歉,可我不能…”
“…我不该写那封信的,你,你也不该来这里。”
可牧野能看到玲子眼角的垂泪。
他为她拭去咸热的泪滴,后退三步以示心理距离的维持。他关闭身后虚掩的大门,他只希望求得一个答案:黑松为何要绑架尤伦卡与雷琳,一场多年前便落地成果的决斗又有什么重演的必要?
他知道只有玲子能够回答自己。
他不希望看到对方以沉默、流泪或是逃避回应自己。
玲子为牧野夹取一块青鱼寿司。
这总能让他们感到安心,现在看来,更多是种宽慰。
黑松的行动,不是出于个人仇恨。
玲子相信牧野在上次同黑松交手时,也见过他的旗本家主—明富阁下了。
明富他老了,年老体衰。他的威信与权力会在他寿终正寝前完成转移,他的孩子,他的下属与贤能之士都希望能够分出一片骨肉。
黑松也不例外,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明富亲口认定的家族传人。
武士道尤其看中战士本人的荣誉感、污点与面对过去的方式。在明富看来,最好的方式便是一场依据武士传统展开的决斗。
可是牧野,如果黑松直接借助货船前来,对牧野发起挑战…
“我会选择隐忍,因为这是不必要的战争。”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过去的执念更重要。”
…这就是问题所在。玲子又为牧野倒上一杯热茶,来自芸州的龙井,他以前很喜欢这种苦涩悠长的茶水。
这就是问题所在,直接发起挑战,牧野便会拒绝。
没有战果的宣战是不会被承认的—石田家族会认为,那是因为在牧野眼中,黑松仍是当年的失败者。
只有采取强制手段,让牧野接下黑松的刀刃,才能让黑松借此机会洗刷耻辱。
这就是黑松想要的:一场没有任何缘由逃避,一场只有他与牧野,一场至死方休直到一方永远无法拿起刀刃的战斗。
那他就是个真正的亡命徒。—这句话,牧野没能对自己以外的第二人说出。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明日夜中的决斗已无法避免。
书写结局的钢笔,已被黑松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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