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了,顾问先生一阵旋风般冲进去,反锁了大门,然后赶紧来到窗边,锁上窗、拉上帘,再放下隔音毯。
做完这一切后,顾问先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墙,他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这两天强撑着表演正常人,就已经用尽他所有的精力了。
顾问先生很害怕,非常害怕,准确的来说,他怕极了,在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是的,谐律之元给他吓坏了,顾问先生此前一直认为自己应该算不得坏人,但他对谐律之元的反应却非常强烈,这难道是说他是坏人吗?
“不,这是没有可能的事”,顾问先生摘下帽子,冷汗仿佛泄洪一般从他额头滑落,“我做了那么多好事,绝无半点是坏人的道理。”他想道。
倒不是说顾问先生有多害怕成为坏人,毕竟,他也没有多高尚,他对自己的卑鄙一清二楚,并自豪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卑鄙”。
真正让顾问先生害怕的是,他知道谐律之元的魔法有一些类似于“审判”的功能——将混沌生物石化、使暴徒昏迷、将罪犯放逐,它会根据罪行自行调整魔法效果。但对于顾问先生,谐律之元不仅认为“应该审判”,还认为让顾问先生“保持精神分裂”才是正确的做法。
顾问先生害怕极了,难不成这本着朴素的自然法的几块石头会认为自己有罪?
但冷峻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对谐律之元起反应了,而且反应是如此强烈,他根本没法忽略这一点,因为那些去而复返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中交谈。
顾问先生惊恐地发现,那些声音不但回来了,甚至比他刚从永恒自由森林中醒来时更活跃。
在这之前,那些声音大多只能关注他所想的事情,围绕着他的思想进行思考,但现在,它们似乎会频繁地主动提出想法,并相互讨论,还乐此不疲地议论着周边的环境、顾问先生的生活、小马们的样子。
准确地说,那些声音几乎已经脱离顾问先生的控制,成为近乎于独立的头脑了,而他们越是清醒独立,顾问先生的主意识就越是模糊,事实上,顾问先生注意到自己已经很难集中注意力了。
更别提它们还带走了融合时带来的知识与能力,顾问先生感觉自己的知识飞速离自己远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变得木讷,这对于一向以聪明才智为傲的顾问先生来说,是一种更甚于肢解的恐怖折磨。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几百年前的脑白质切除手术,据说那些医生会在病人清醒的情况下用冰锥刺入病人的大脑,一边搅动冰锥,一边向病人提出问题,直到病人再也回答不出一加一等于几,手术才会结束。
而在这期间,病人会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头脑从敏锐到驽钝的全过程,
顾问先生浑身颤抖,他用两只手掐住自己的嘴,尽力不要让自己一边哭一边尖叫,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被撑开了眼睛,强迫观察自己的大脑被捣毁的试验品,亲眼见证自己精神的解离却无力反抗。
不仅如此,这次精神解离还让顾问先生想起了更多自己的过往——那次爆炸、振荡器过载时发出的蓝白色辉光、加速器那深达地下三十三公里的巨型轨道、研究所正门上的“FtL”三个字母,每一张画面都是那么清晰,但只凭这几个画面,他还不能推测出自己发生过什么。
更恐怖的是,每一张画面里都没有自己,就仿佛自己不曾存在过一样,莫非自己是虚假吗?
他紧绷着浑身的肌肉,一边用力一边憋气,就像一个较劲的孩子一样,直到把自己憋的面色发红,顾问先生才开始呼吸,泪水堵塞了他的鼻子,顾问先生只有用嘴去呼吸,但是他的喉咙刚一吸入空气就又开始啜泣。
“该死的,这怎么可能”,他使劲咬着手指让自己保持清醒,“几块破石头怎么有资格审判我!”顾问先生想道。
异变滋生恐惧,恐惧滋生愤怒,顾问先生愈发地对谐律之元的无端审判感到愤慨。
“人类是万物的灵长、是清醒宇宙的回眸、是星辰之子、是宇宙本身、是诸神认识自己的方法……”顾问先生不住地重复,他紧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地叨念这句话,好像这样就能抚慰他的恐惧,“这几块挂在畜牲脖子上的破石头,怎么有资格审判我!怎么敢!”他想道。
“不对!不能这样想,不能这样……”他很快又反悔了,他不能骂小马是畜牲,他喜欢小马,小马们很友善,他们很快就接受了他这个异乡人,他也很喜欢小马利亚,但是小马们喜欢谐律之元,可谐律之元不喜欢自己。
顾问先生开始暗暗对比自己和谐律之元,他感觉自己比几块破石头要高级得多,但这几块石头在历史上的确做过很多事,这不是他这个外乡人能比的,所以他现在这种对谐律之元的仇恨,是否只是一种懦夫的行径?是一种没有胆量直面问题时的自我欺骗?
顾问先生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他环视自己这间宽敞的大屋——每一个细节都由他亲手设计,自己毋庸置疑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是真实存在的,当他挥手,他能感受到风在他手指间流过,他花瓶里的干花也因为这一阵小小的空气扰动而上下起伏。没有什么真实与虚假,自己和世界都是真实的。
他用手腕擦了擦眼泪,看向镜子里熟悉的自己,破衣烂衫形同乞丐。
顾问先生脱下他那撕的破破烂烂的手套,扔在一边,然后开始脱外套,但这并不容易,他不知道是哪里挂住了,总之衣服脱不下来,他还不敢用力拽,生怕弄坏了里面这件好衣服。
顾问先生用右手顺着左袖伸进去摸索,他发现是外套的内衬撕破了一个口子,他衬衫的袖扣别住了,当他解开这处扣锁,他的外套就顺利地脱下来了。
他用两根手指捏住这件衣服,像一只试探着脚下的变色龙一样,轻轻往前探着,慢慢把衣服放在了地上,蹑手蹑脚地,不想让任何人听见衣服落地的声音。
顾问先生转头又看着镜中的自己,脱下了破烂的外套,现在他已经焕然一新,俨然一副绅士派头了,就仿佛他抛却了身处人类社会的旧回忆,重新以一副得体的派头出现在小马利亚一样。
顾问先生看着自己,仿佛有些出神,他仿佛在看一尊自己所崇拜的神像,又或者是一位自己的信徒,他伸手去触摸镜子,和镜中的自己指尖相对,“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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