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协和广场我曾留连多时,顶尖镀金的埃及方尖碑印象尤深。当时曾想,发生了那么多大悲大喜的协和广场幸亏有了这座埃及古碑,把历史功过交付给了旷远的神秘,今天才知,此间还存在着对古碑故乡的不公平。
如果埃及当时真想把占碑送给同龄的中国,我们该回送什么呢?
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二日,毛良及开罗,夜宿h ; 3 只口am 记,旅馆
一路枪口
妻子今天早晨赶到了开罗。女面这趟来不容易,先从合肥飞到J 匕京,住一夜,飞新加坡,在新加坡机场逗留九刁、时,飞迪拜,停一小时,再飞开罗,七转/又弯,终于到了。二十天前,我与她是在美国旧金山机场告别的。可以想象她没怎么睡过,但按照我们的计划,她必须一下飞机就上吉普,去七百八十公里之外的卢克索,需要再坐十四个小时的车。
在开罗,几乎没有人赞成我们坐吉普去卢克索。路太远,时间太长,最重要的是,一路上很不安全。自从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一群恐怖分子在卢克索杀害六十四名各国游客,埃及旅游业一败涂地,第二年游客只剩下以往年份的二十分之一,严重打击了埃及的经济收入和国际形象。由于恐怖分子当时就在警方的围捕中全部击毙,至今不知他们的组织背景,埃及政府不能不时时严阵以待。
据我们遇到的几位埃及人说,恐怖分子多数是国外敌对势力派遣的。从开罗到卢克索一路,要经过七个农业省,恐怖分子出没的可能极大,因此去卢克索的绝大多数旅客只坐飞机,万不得已走陆路,必须由警察保护。冒险总是很有吸引力的,谁料路上见到的一切,实在匪夷所思。
七百多公里的长途,布满了岗楼和碉堡。一路上军容森森、枪支如林,像是在两个交战国的边防线上潜行。刚离开开罗就发现我们车队的头尾各出现了一辆警车,上面各坐十余名武装警察,全部枪口都从车壁枪洞里伸出,时时准备射击。每过一段路都会遇到一个关卡,聚集了很多士兵,重新一辆辆登记车号,然后更换车队头尾的警车。换下来的警车上的士兵属于仁一个路段,他们算是完成了任务,站在路边向我们招手告别。警车换过几次之后终于换上装甲车,顶部架着机枪,呼啸而行。
我们在沿途停下来上厕所、吃饭,警察和士兵立即把我们团团围住,不让恐怖分子有一丝一毫袭击我们的可能。我环视四周,穿黑军装的是特警部队,穿驼黄色军装的是公安部队,穿白色制服的是旅游警察,每个人都端着型号先进的枪支。我们的几位女士进厕所,门口也站立着持枪的士兵,我想把这个有趣的镜头拍下来,没有被允许。
我不知道过去和现在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以这样的方式来卫护文物和旅游的,但一想到法老的后代除了黑黝黝的枪口外别无选择,不禁合里一酸。其实人家只想让异邦人士看看祖先的坟墓和老庙罢了。
埃及朋友说,他们天天如此,而且对任何一批走陆路的外国旅游者都是如此。埃及百分之九十四是大沙摸,像样一点的地方就是沿尼罗河一长溜,而我们经过的一路正是这一长溜的大部分,因此这样的武装方式几乎罩住了全国的主要部位,牵连着整个民族的神经。
文明,叨啪是早已不会说话、只能让.人看看遗迹的文明,还必须老眼昏花地面对兵戎,那就可以想象,在它们还能说话的时候,会遭遇多大的灾祸?
任何过分杰出的文明不仅会使白己遭灾,还会给后代引祸,直到千年之后。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在装甲车的呼啸声中深深一叹。
妻子在一旁说:“难得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目光都那么纯净。”
正说着,车队突然停住,士兵们端着枪前后奔跑,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那位在安徽师范大学进修过的埃及青年王大力一今天也被我们请来同行,他的老家到了,叔叔还住在这里,想看一看。这把武装警察们忙坏了,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五辆吉普车一拐就进了村,再加上装甲车、后卫车和那么多武装人员,从车上下来的又都是乡卜国人,我说,村民会以为工大力当选了总统。
这个村其实全是土大力的本家,他叔叔有两个妻子,十气个孩子,再加上稍稍远一点的亲戚,总数不在共百人之下,全都蜂拥而出,却不知怎么欢迎。
村里好像还有“民团”之类的组织,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大爷一人端着一支猎枪围过来,阿拉伯长袍裹着他们硕大而衰老的身躯,白色的胡须与枪一配,有一种莫名的庄严。
警察说,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可能真会发生什么事,不断呼喊我们上路。装甲车、吉普车队浩浩荡荡又开动了。此时夜色已深,撒哈拉大沙漠的风,有点凉意。
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三日,夜宿埃及南部,卢克索(L 以or )的Emili 。旅馆
碧血黄沙
昨大从清晨到深夜,在装甲车的卫护下穿越的七个省都是农村,只见过一家水泥厂,店铺也极少,真是千里土色、万占苍原,纯粹得在中国西北农村也已很少见到C 当然也毋庸讳言,一路是无法掩饰的贫困。今天一早,妻子被一种声音惊醒,仔细一听,判断是马蹄走在石路上,便兴高采烈地起.床撩窗帘,但只看了一眼就逃回来说:“街上空无~人,就像一下子闯进古代,有点怕人。”
卢克索的街市渐渐热闹起来了。我们所在的是尼罗河东岸,在古代就被看作生活区,而西岸则是神灵和亡灵的世界,连活人也保持古朴生态‘,我们当然首选西岸,于是渡河。
先去哈特谢普索特(HotshePsut )女王祀殿。它坐落在一个半环形山香的底部,面对着尼罗河谷地。山番与它全呈麦黄色,而远处的尼罗河谷地则蓝雾朦胧,用中国眼光一看,“风水”极佳。
女王是稀世美人,这在祀殿的凸刻壁画中一眼就可看出,但为表现出她的强劲威武,壁画又尽量在形态上让她靠近男性。
整个建筑分三层,一层比一层推进,到第三.层已掘进到山壁里去了。每一层都以二十九个方正的石柱横向排开,中间有一个宽阔的坡道上下连接,既千净利落又气势恢宏,远远看去,极像一座构思新颖的现代建筑。其实它屹立在此已经三千三百多年,当时的总建筑师叫森姆特,据说深深地爱恋着女王,把所有的爱都灌注到设计中了。女王对他的回报,是.允许他死后可进帝王谷,这在当时是一个极高的待遇。今天看来,不管什么原因,这位建筑师有理由名垂千古,因为真正使这个地方游客如云的,不是女王,是他。
女王殿门口的广场,正是一九九七年十一月恐怖分子射杀大量游客的地方。歹徒们是从殿左的山坡上冲下来的,武器藏在白色的阿拉伯长袍底下,撩起就射击,刹那间一片碧血黄沙。我们的五辆吉普车特地整齐地排列当年游客倒下最多的地方,作为祭奠。
我们抬头仰望殿左山坡,寻找歹徒们可能藏身的地方,只见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半山快速攀登,仔细一看,竟是妻子。我连忙跟着爬上去,气喘吁吁地在半山腰里见到几个山洞,现在围着铁丝网。转身俯视,广场上游客的聚散流动果然一清二楚。
许戈辉顺便间了广场边的一个摊贩老板生意如何,老板抱怨说:“自从那个事件之后生意不好,你们日本人有钱,买一点吧。”许戈辉连忙纠正,而且绝不讨价还价地买下了一条大头巾,裹在头上飘然而行。
接下来是去帝王谷,钻到一个个洞口里边去看历代帝王的陵墓。陵墓中的雕刻壁画值得一看。有位帝王在壁画中想象自己死后脱下任何冠冕,穿着凉鞋恭敬地去拜见鹰头神,并向鹰头神交出自己的权杖的情景。接下来的一幅是,神接纳了他,于是他也可以像神一样赤脚不穿凉鞋了。手无权杖脚无鞋,他立即显得那么自如。看到这)l ,我笑了,这不是靠近中国的老庄哲学了吗,却比老庄天真。记得曾有一位历史学家断言,卢克索地区一度曾是地球上最豪华的首都所在。这是有可能的。如果把埃及历史划定为五千年,那么,起初的三千多年可说是法老时代,中心先在孟菲斯,后在底比斯,即现在的卢克索;接下来的一千年可说是希腊罗马化时代,中心在亚历山大港;最后一千年可说是阿拉伯时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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