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下,问:“这些你全都知道?”
“知道。”他点头,答案并不意外。
突如起来刮起一阵风,凉且带着潮气,我和裴雁来的衣角都被吹起,大夏天竟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李阳鸣案二审结束的那班地铁上,燕大学生对裴雁来的议论仿佛就在耳侧,裹挟车厢穿过隧道的摩擦声,把我带回很多年前那个和我妈意见相左的晚上。
沉默半晌,我近乎笃定地问他:“你大一下学期出国,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模拟填报的志愿表。”
照顾我妈孕期的情绪,高四那年,我打印出来有整页A4纸大小的拟定志愿,选定的高校天南海北,就是没有一所在首都。
我知道我不该想太多。
于情于理,如果裴雁来有去耶大的机会还选择留在燕大,这才是反常。但很遗憾的是,关于裴雁来的事我很少猜错。
关于这个问题,裴雁来没给我任何答案。冲动如浪涌顷刻间没顶,我去牵他的手,像青春期早恋的情侣,我们掌纹贴着掌纹,不必用力也紧合。
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向前走,从校门前经过时毫不留恋。我却知道我是对的。
我曾以为裴雁来钢筋铁骨,无空可入。
优雅温和的表象让他在利益至上的人情社会如鱼得水,无往不利,他永远从容,永远游刃有余,永远做谋定而动、拉着弓的猎人——奥林匹斯山上只有一位宙斯。
但世人画不出完美的圆,裴雁来也不能例外。
……我以为的纯粹利己主义者其实并不纯粹。
裴雁来的利他情结是我。
晃到“半斤废铁”门口时,我还在想,老天,我有这么大的魅力?裴雁来遇见我也算倒了八辈子霉,我得对他再好一点。
春节后看见老歪的朋友圈,他花了一个月把“半斤废铁”改造成餐饮并行的多元酒吧,显然小有成果。临近饭点,客流比之前多了不少。
我和裴雁来推门进去,刚好撞上老歪。他又蓄起胡子,看样子现任已经变成了前任。
“欢迎光……嗯?是你们?”
老歪看看他又看看我,看看我又看看他,突然笑出声:“今天喝什么?罗马爱侣还是撒哈拉蜜月,我亲自给二位做。”
东拼西凑的酒名挺能唬人,我问:“你现编的?”
老歪推推墨镜,声音低沉:“你怎么知道。”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少贫。”
“这位是?”裴雁来侧着头,突然温声问。
我还没开口,老歪却摆手哼哼两声,柔声道:“叫我老歪就行。”
我不确定裴雁来是否记得这号人物,补充道:“老朋友了。”
“少套近乎,谁和你是老朋友,骗我打折呢吧?”老歪摆摆手,做作地对我说:“忘了问,您叫什么来着?”
年逾五十的人来疯,也是少见。
“差不多行了,歪叔。”裴雁来在,我不乐意配合他演戏:“今天不喝酒。”
老歪拿不住了,捂着嘴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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