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的冬日来得分外早。明明才十月初,却已滴水成冰。天阴阴沉沉,苍穹上似罩着一张看不见的网,时不时地飘下细碎的雪粒子。
久居于吴皇宫中的吴王已被太医断言活不过新岁了。建安城中波云诡谲,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
建安城中离天最近的广厦留仙阁,盘踞于城郊紫金山巅,日夜灯火不熄,笙歌不歇。升斗小民只可观云中高楼,不知诸事详闻。阁中主人清河公主向来恶名在外,此等风雨飘摇之际,只会让人在心头又给她记上一笔。
暮色降临,华灯初放,从广厦留仙阁之上俯瞰建安城,如星河灿烂,是乱世中鲜有的繁华安稳之地。
夜风乍起,哪怕是身处内室的赵嘉禾也感受到透骨的寒意。这是广厦留仙阁最高处,亦是炭火燃得最旺之所,却依旧挡不住这十月骤然而至的寒冷。
“今日到此为止吧。”赵嘉禾出言道,已是议了一日的事务,她也乏了。
坐于她侧首的是右中郎将谢朗。大周朝覆灭,各路诸侯称王建制,赵嘉禾也是在月余之前由县主擢升为公主,而她也适时地拉了一把谢朗,让他当上了这右中郎将,从而可以染指建安城中兵权。
“是。下官定谨记殿下所托。”谢朗起身道别。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因近日操劳和忧郁,鬓角已染霜华。
“好。”赵嘉禾起身送客。
待谢朗隐入夜色,这才有人从远处缓步走来。
夜风愈重,残月疏星,摇曳灯辉中落下两道修长单薄的身影。
是两个隽秀的白衣少年。走在前方的少年面容青涩,用木簪束发,一袭素衣在寒夜之中略显单薄。他手中执着一盏宫灯,为后头的少年掌灯。身后之人年岁稍长,狐裘锦袖,乌眉鸦鬓,眼波传意,一副风姿隽爽的模样。
“拜见殿下。”两人在赵嘉禾身前停驻,弯腰行礼。
赵嘉禾只是浅瞥来人,便回身入室。
两位少年早已见惯此等场面,皆站起身。狐裘少年率先入室,掌灯少年将灯笼挂于檐下。飞檐拂云,悬起的灯火明灭,暖光透过糊于其上的宣纸,在青石板上落下一个隐约的“徐”字。
此灯一挂,便叫广厦留仙阁中之人都瞧见了,也知晓了清河公主此时正在召见徐公子。
周墨白挂完灯后,在廊下立了几许。今日是他十五岁生辰,心中奢想着听她说一句生辰快乐。很快,他便打消了此念头。他不过是公子的亲随,怎配得到公主的祝福。夜风刮得脸颊生疼,他长叹一口气,侧身入屋,紧阖上门。
堂中早已无人。他走过屏风,只见榻上两人早已缠作一处。徐秉行侧身搂着赵嘉禾,唇齿相缠,气息交错。
他也见怪不怪,只是端正地跪于床边。他一个月前刚被徐秉行点成亲随,随徐秉行来过几回,每回便是这么跪坐学习。
“你的亲随,是不是’开花’了?”赵嘉禾问道。阁中之人常将面首称为花儿,“开花”暗指花儿长至十五岁。
周墨白气息一滞,唇边略生涩意。殿下记得他的生辰,但仅仅是因为他到了可以贴身侍奉公主的年岁。十五岁是广厦留仙阁给少年们定下的成人年岁,“开花”的少年们要开始学着伺候公主,若是公主瞧不上的,则会被易主他人。所谓花儿,不过是个玩物,好看听话的留给自己,次品便会被公主当做人情相送。
“是。”徐秉行回道。
“哦?让本宫看一看。”赵嘉禾起身,趴在床沿,纤细而葱白的手指扣住周墨白的下颚。
周墨白一惊,乌墨的双眸对上赵嘉禾探究的目光。这是月余来,他首次看清公主的面容。鬅松云髻,蛾眉杏目,颈间露出一大片修长的雪腻之色。
赵嘉禾也看清了周墨白的模样。不似徐秉行的温婉秀丽,周墨白长了一双凤目,眼尾那颗暗红的泪痣有画龙点睛之效,朱唇略薄,若瑶台新月。
“你教他了吗?”赵嘉禾心念一动,先前他年岁小,加上沉默寡言,她从未仔细看过他的容貌,今日细看,倒是令人过目难忘。
徐秉行从身后揽住她,缓慢地解开她的腰带,低语:“现在教也不迟。”
“好。”赵嘉禾手上用了几分力道,狠掐周墨白下颌,逼得他身子前倾。赵嘉禾垂首,丹唇如轻羽般落于他的朱唇之上。
周墨白一惊,连耳廓也染上了血色。殿下竟然在亲他,还亲得如此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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