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窗大开,隔断出一方天地,大雪纷飞,高台楼阁银装素裹。几只雀鸟缩在枝头,合拢翅膀,像是冻坏了。
珠帘半卷,阻隔了亮光。萧则端坐在茶几旁的团蒲上,没了面具遮挡,却也因着昏暗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色。
一只苍白的手将门帘撩开,萧则未动,进来的人却轻笑了一声:“皇帝哥哥都要当父亲了,不去陪皇嫂,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朕在等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靠在门框上的人却身子一怔,撩动发尾的手指顿住,目光落在萧则的背影上。
他没有穿朝服,只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袖口卷起,玉带束住的腰身上绣着五爪金龙。往日里,他的背影总是遥不可及,今日,却好像只是坐在这儿。
触手可及。
萧渝放下手指间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
他同以往那个萧则不一样了。
茶几上的酒壶烧开,咕噜作响,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一圈圈白雾在半空中越发明显。
萧渝低着下颌,嘴角勾笑,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声:“是么?”
他行至桌旁,素白的衣角掠过萧则的膝盖,又懒洋洋地在他对面坐定。身子靠在软垫上,褪去一身红衣,却让他显得更加的单薄瘦弱,好似窗外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萧渝挑眼瞧着面前的酒壶:“皇帝哥哥不要皇嫂陪着,是讨厌她了么?”
“还是渝儿来陪你吃酒罢。”
他似乎极为愉悦,连眼尾都眯着。他伸出手,素白的宽袖滑落,要去揭开酒壶盖子。
“三日后,你便动身去琅州。”萧则垂着眼,面容隐在阴影下。
快要触到酒壶的手指一顿,萧渝抬起眼,略歪着头,笑意盈盈:“皇帝哥哥这是何意?”
萧则道:“给你的封地。”
细雪飘进窗户,落在地上。萧渝低着头,嘴角的笑僵硬了一下:“皇帝哥哥这是要赶我走么?”
萧则未答,平静地看着他。
萧渝伸手往前,几缕柔软的墨发勾在身前,他一把握住烧得滚烫的酒壶,抬起眼,面色阴沉,牙关隐隐在颤抖。
“父皇没了,母后没了,现在皇帝哥哥也不要渝儿了,是么?”
萧则始终半搭着眼皮,面无表情,伸出手,要将他握在酒壶上的手拿开。
萧渝微睁了眼,手指烫得发出呲呲的声音,可他却像不知疼痛。却在见着萧则始终都淡漠的神情时,眼里露出恨意。他倏然站起身,将滚烫的酒壶砸在地上。碎片破开,酒香四溢,缭绕的白雾忽明忽暗。
萧则略低下头,用手指拂落衣摆上的酒壶碎片,毫不在意,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你说话啊!”萧渝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烫红的手指紧紧弯曲。他弓着身子,眼眶通红。可不管他怎么发火,萧则都无动于衷,而他的冷漠,才是最让他痛恨的。
他的面色越发阴冷,抬手掀翻桌子,曲膝往前,用那只烫伤的手攥住萧则的袖子。在看清萧则微皱的眉头后,他瞬间微张了嘴,情绪仿佛平静下来。
他慢慢放松攥在袖子上的力道,整个人垮下来,眼尾泛红,连声音都带着恳求:“皇帝哥哥为何不要渝儿,是因为渝儿伤害了皇嫂么?渝儿错了,再也不会那样了,皇帝哥哥,你别赶渝儿走。”
他的声音顿了顿,更带哭腔,“我会听话的,不会再去伤害任何人了。”
萧则静静地看着他,片刻,目光落在他烫伤的手指上,终是开口:“你伤害的,由始至终都是你自己。”
萧渝仰脸笑起来,抬起被烫伤的手指,用帕子胡乱地包住:“渝儿现在就去包扎好,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了,渝儿——”
萧则打断他:“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不用再保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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