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戮走上前,推开了门,然后回头:“走。”
“好的,我的哥哥。”花蚕轻笑,也抬步上了阶梯。
王府里的陈设与从前没什么两样,看得出,重建它的人是用了心的,一草一木都让人无比熟悉。
两人并肩而立,清晨的凉风习习,拂起他们额前的发,也卷起了院中零落的枯叶。
湖中的亭依然,可亭中温婉的女子不再;亭边的暖阁依然,可那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不再;暖阁里的床榻依然,而曾经并排躺雨其上的一双两三岁孩童却已经长成了少年或者青年的面貌……而曾经以为可以尝试的平凡生活,也再不可能出现。
穿过那几条熟悉的长廊,花蚕花戮两个来到后面的起居室,书案边上的那面墙壁,居然还挂着琴抱蔓的肖像。
书架上都积满了灰尘,而里面的书却都还在。
“那位皇帝还真是有心了。”花蚕从架上拿起一本,轻轻吹开灰尘翻了翻,然后又放回去。
花戮站在他身后,把手放在他肩上。
在那一场灭门的大火中,晋南王府被付之一炬,里面的东西自然是全都不在了的,而这架上之书,必然是后来者重新买了摆上去的,而好些书名都似曾相识,想必是第五玦原本便有的那些了。堂堂帝王之尊还能记得这微末小事,或者是因着愧疚或者是因着其他缘由,但种种所示,都不能说是无心的。
“……去禅堂吧。”花蚕侧头看一眼 花戮搁在他身上的手,笑一笑,目光投向自家哥哥挂在肩头的包袱,“去把便宜娘的牌位放进去。”
“好。”花戮把手挪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晋南王府是有一个禅堂的,里面摆着香案,香案上立着的,是晋南王府一脉嫡系的灵位,虽说当年肯定也是被毁了的,不过既然连这样细小的书案都留心做了,那么如此重要的禅堂,自然也会重新建过。
禅堂也不大,就在最里面有张香案,从前到后,摆着好些灵牌。果然半点也不曾变化,最外头的,不就是上一任晋南王的么。
外面的香炉里还有几截短香,从颜色看来,该是年前点上的。那么说,近来还有人过来祭拜过?
“等便宜娘的骨灰齐了,就交给便宜爹葬了吧。”花蚕转过身踮起脚,把花戮肩上包袱解开取下,再捧出琴抱蔓的灵牌,小心地放到香案边上。
花戮静静地看着花蚕动作,一言不发。
花蚕放好灵位,再从包袱里拿出几根长香,掏出火折子点燃,花戮也站到他的身边,两个人对视一眼,花蚕把点燃了的香分了几支递过去,花戮接过。
然后一齐跪下。
磕完头上完香,两个人回到当年属于他们的房间,花蚕把包袱里的衣服放到柜子里,花戮出去拎水进来,将地上冲了一遍。
“就住在这里罢。”花蚕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抚摸床头——那里原该有一块脱落红漆的,如今却已经没有了。
“好。”花戮点头。
深夜,丑时三刻。整个冕京都安静下来。
打更声响起,打更人揉着睡眼慢悠悠从街道上走过,口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在屋梁之上飞快地奔行,极快地来到了皇城外,靠偏处的墙边,而后脚尖一点,就无声无息地掠了上去。
花蚕面对面攀在自家哥哥身上,目光直视后方,而周身却飘着十来只米粒大小的蛊虫,以它们敏锐的触觉探路。
而花戮的身法很快,就算身上还挂着个人,也没有丝毫影响。
有万通子所绘地图在,要寻到第五玦所在处并不困难,难的是宫中高手无数,要怎样才能避过他们的耳目。好在花戮轻功极好,前世又是惯常做暗杀的,倒也不在话下。他在这时终于用上杀手特有的隐匿之法,以浮动的月光暗影为蔽,几个起落,就悄然越过了好几个宫殿。
按照万通子的描述,第五玦所在的宫殿就在眼前,花戮纵身跃上屋顶,俯□子,小心地揭了片瓦,花蚕也在同时转过头,另一手抓紧了花戮的衣袖,与他一起朝下看去——没人!
两人觉得有些不对,花戮冷声说了句“抓紧”,花蚕也是眸光一冷 ,点头应是。花戮手里将花蚕揽紧,两腿躬成矩形,一个发力就冲了出去,落地时隐在屋檐之下暗处,正有巡逻之人手持长枪整齐走来,等最后一人的影子过去,花戮倏然起身,又是一个弹跳,就翻身从窗子进去了。
以花戮的目力,自然很容易就看清室内陈设。
……果然,屋里空无一人。
花蚕从花戮身上下来,手指轻抬,细小的蛊虫上下翩飞,花蚕微微皱眉:“便宜爹不在这里。”蛊虫将这个宫殿里里外外都寻过了,什么人都没有。
花戮低头,正看见花蚕垂头思索的模样:“怎么。”
花蚕抬起头,弯起嘴角笑了笑:“去寻一寻我们那位许久不见的堂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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