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一怔,眼中半是无措,半是羞愧,脸飞快地就红了。
原本便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此刻更往下躲了几分,几乎将整个人兜头蒙住,只露出乌黑的长发,散在枕上。
姜长宁也不在意,只笑笑。
“我要闯入薛府,将你带走,必得有个由头。”
她按了按犹自滞闷的胸口。
“仓促之间,权宜之计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身旁很久没有动静。
她一扭头,只见这人在被窝里蒙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像是个打定主意要做地鼠的架势。
她有些疑心他伤重气闷,会憋死在里面,于是伸手戳戳他。
“做什么?”
不理她。
“出来说话。”
还不理她。
她无法,只得伸手去掀他被子。
这人在里面,像是悄悄拿手攥着,与她僵持了一下,终究不敢硬犟,还是任由她掀开了。
只见里面的少年,一张脸通通红,双唇却紧紧地抿着,没有什么血色,闭着眼不瞧她。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洇得包扎的白布帛上不小一片,很有些可怜。
她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少年不答,只眼帘合着,动得飞快,显见得心里挣扎得厉害,只独自憋着,一个字不说。
渐渐地,连睫毛都湿了。被打湿的小扇子,格外黑密,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衬着眼角未褪的青紫,让人很难忍心。
“欸,”姜长宁放低声音喊他,“好端端的,干什么?”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悄悄扑动了烛火。
很久,久到拖延不过去了,少年才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属下愚钝,罪该万死。”
“说的什么呀?”
“待属下能走动了,便立刻离开南苑。方才的话……求主上忘了,不要放在心上。”
“……”
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先前都说了什么。
他是她的人,一生为她生,为她死,自幼生长在王府,影卫训练的别院,轻易不得外出,所见只有小小的一方天地,终年只有那样几个人。
她为了反将薛晏月一军,随口扯谎,他便能当了真。
他自知身份微贱,满心想着不配称她的心上人,面对她的骤然垂青,当是惊慌又无措,既羞且怯,难以置信。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与决心,才主动请求,伤愈后愿意无名无分,侍奉在她身边。
怎料她此刻才同他说,那不过是一计罢了。
这个世界,是以女子为尊,男子三从四德,守身如玉。
即便他再怎么风里来雨里去,沾染的是刀剑血腥,他终究也还是一个男子,且年纪很轻。
他如何受得了。
只怕此刻,心里已然是羞愤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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