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得不近,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想了一下还是打算下车去看看。我还多留了个心,从角落里找了根棍子握在手里。
我越过十几辆车,从车尾绕过去,停在立柱对面的车后面。我看不到跟周景文一起的人,但他们说的话我却听得清楚。
周景文愤怒地呵斥对方:“我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不说就不说嘛,你都重复了一百多遍,我又不傻还记不住?”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但年纪应该不大,可能还在变声期,他轻笑了一声,说,“文哥,我给买的限量版T恤喜欢不?”
周景文却很恼火,暴躁地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限量版?你哪来的钱买这些!等下周吧,我拿回来你去退了。”
“不退!我送你的,喜欢就穿啊,别扭个什么劲儿。”
周景文不悦道:“会不会说话?谁他妈别扭了?”
“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不过文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儿啊,你以为他爱你,可等他哪天发现自己不过是你家收养的孩子,你以为他心里不会有想法?他还会跟你好?是我我都受不了。”
“所以你他妈给我管好你这张嘴,听到没有!”
“要我闭嘴可以啊,你亲我一下。”那人撒娇说,“你连自己哥哥都亲,我又不比他差,为什么不能亲我?”
哥哥?哥哥?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说的是我,我是周景文的哥哥。可是,我真的是他哥哥吗?我是我爸妈收养的孩子?
我还没琢磨明白,那边周景文狠狠揣了柱子一脚,用的还是他那条受伤的腿。他那脚看着恢复不错,阴雨天却还是会痛,这一用力他马上就抱着脚往地上蹲下去。
我一紧张,也顾不得什么,叫了一声:“周景文”,便往他那边冲。
周景文见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又转过头去跟他对面的人说话。他压低了声音,也许只是做了口型,总之等我跑上去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
我蹲下来掀起他的裤脚看,周景文却拉住我的手,凑过来就往我脸上亲,又把头靠到我肩膀上撒娇,说:“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脚不痛了?”我硬着心肠推开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问,“刚才你跟谁说话呢那么生气?”
“同学,一个傻叉而已,不用理他。”周景文扶着柱子站起来,笑着又问我,“你来多久了?”
“我都听到了,你同学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景文垂着头站着,站了一会儿大概脚痛,便靠到柱子上,脸色惨淡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嘴硬:“没什么意思。那人纠缠我,我不想理他,才编了你的故事,本来是想让他明白我只爱你,谁知道他那猪脑子真假都分不清。”
“你说你编故事?周景文,我要是信了我就是猪脑子。”
他脸一下子就白了,伸手要抓我的手,被我挡开了,他咬了咬牙,说:“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我生气地瞪着他:“少给我转移重点。你说实话,我真的是爸妈捡回来的?”
“不是!”
“是不是?”
周景文却突然发脾气,转身就走,我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他拖着腿走得很痛苦的样子,又忍不住追上去跟在后面。
“回家吧。”周景文停在我爸的车前说。
我搞不懂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周景文拉了车门就坐上去。我想起来我刚才走得急,车门都没锁。我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上了车。
雨下的很大,风也大,周景文似乎有点怕,转头跟我说:“哥,咱等一会再走吧,这么大的雨不安全。”
我抓着方向盘,头也没回地问:“你怕我回家问爸妈?”
“哥。”
周景文小心翼翼地喊我,我不理他,心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地库里听到的话。虽然不确定,但我其实是相信了的,想想我爸妈一直以来对我不太搭理的态度,这种猜测就更确定了。
回我家的路其实有两条,一条比较近,但最近修路不好走,另一条路远一点,路面修整不错,只是得过一个斜度很大的坡。
就在这两条路里,我做了错误的选择。我本来想的是,周景文的脚不适合颠簸,再说那个坡我之前也走过,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我没料到的是,我爸的车却好死不死出了问题,刹车根本不管用,以至于车冲下去时,我一发现脑子一下就白了。周景文发现我的异常,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白着脸绷紧了身体。
事故就发生在一刹那,我们的车刹不住,对面却又来了一辆重型卡车,我跟周景文都看到了,可是要躲开显然来不及,我拼死打转了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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