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来理了理袖口,笑了笑。他眼睛很特别,笑起来会弱化原本线条的冷感,“各位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吃辣,清汤锅留着,可以么。”
我心头一跳。
这人表面绅士实则流氓。不用问号说问句,谁敢说个不字。
楚主任一众立马表示清汤锅也不是这么难以下口,年纪大了也该养养生了云云,变脸飞快。
恭维附和声不绝。李笑笑没跟在里面浑水摸鱼,反倒突然用筷子尾巴戳我,小声又问:“你说裴老板有没有对象啊?”
“……姐,好好吃饭。”
她夹起一片辣油浸润的千页豆腐,“小面瘫,真没劲。唉,谢弈在就好了。”
谢弈也是搞刑辩的,人靠谱,但嘴太碎。刑辩这块一直是老胡的命脉,我是老胡的助理,所以和他们几个很熟悉。
不做反驳。这个问题我听了都不敢深想,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偷看裴雁来好几次,可他的目光始终投向沸腾冒泡的半锅清汤,并不落在我的身上。
酒过三巡,包厢的气氛被炒热,楚主任喝得有些上头。我猜他大概是觉得裴雁来脾气不错,所以随意了许多。
他的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虚虚搭在裴雁来肩上,“裴律,您名字好听,雁来雁来,是怎么个典故啊?”
我喝了一口可乐,心里想的是这家伙一定不讨裴雁来喜欢。
大家的视线全集中到新来的上司身上。于是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眼睛粘上去,等他回答。
裴雁来把目光从我身上——从很多人身上扫过,他垂着眼笑了下,没什么脾气:“家里人从诗里找的,没什么深意。”
话音一落,他放下杯子,杯底碰到实木桌面,也发出一声闷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主任的手已经被不动声色地甩开。我的眼睑随他闹出的响动一颤,思绪却跑火车跑到了十一年前。
十六岁,我刚上高一。
那是冤孽的开端。
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
韦应物的这首《闻雁》在我初中时还是必背篇目,当年中考语文卷子上,古诗文默写的第三题就是这个。
我语文成绩很好,所以不会默错。
头一回见到“裴雁来”这三个字,是高一宿舍登记。
我林小山的名字就排在姓裴的上面两位,偏偏中间夹了个叫耿一直的兄弟,像是银河似的把我和他隔在了两个寝室。
说实话,最开始,我被他的名字吸引过。
雁来,雁来。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爱上一个姑娘,她一定会有这样好听的一个名字。
可这位“雁来”显然是个男人。
被某种中二的罗曼蒂克主义力量所驱使,我不得不开始好奇有关这个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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