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行英文映在他深邃的眼底,白晟眯起眼睛,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昨夜沈酌入睡后沙哑的梦呓。
——不要杀我。
妈妈,不要杀我。
母亲是出于怎样不得已的原因,才会想要杀死孩子?
一代hrg当真那么安全无害,只是为了延长人类寿命吗?
白晟搜到一张很多年前的学术颁奖照片,点开,看到人名,眉梢微微一跳。
沈如斟。
常春藤大学终身教授,顶级学者,业界大牛,光辉累累的履历头衔,满页纸写不下的学术成果。
几乎是第一眼白晟就能确认她与沈酌的母子关系,原因很简单——两人长得太像了。
一样的眉毛眼睛,一样的薄唇下颔,甚至连看人时那种隐藏的冷漠和不耐烦都如出一辙。白晟甚至能想象,如果沈如斟不得不礼节性地对着镜头微笑一下,那么她嘴角的弧度应该跟沈酌一样充满了虚情假意。
找到人名再顺藤摸瓜就很容易了,让白晟比较意外的是,沈酌并不是自己母亲唯一的孩子,因为沈如斟有两段婚姻。
她的第一段婚姻非常早,对象是实验室赞助人——或者说对方其实就是用拼命赞助这个方法来追求她的,从夫家姓氏范·德·卡索来看,应该是个有社会背景的贵族名流。
这段婚姻育有一子,并维持了十年,离婚原因是纯靠金钱砸出来的关系无法束缚住一个顶级智商的美人。沈如斟越来越觉得丈夫无趣,或者说她越来越觉得凡人无趣;当她发现与自己结婚的这个凡人甚至不能一块讨论巴拿赫空间算符群理论的时候,就坚决地把他给甩了。
可怜前夫痛定思痛,离婚后应该是发狠研究了几年数学。但郎心哀婉缠绵,妾意冷酷如铁,三十八岁那年沈如斟辞职,并带着长子回了国,最后再婚生育了次子。
她的再婚对象和两个孩子都搜不出任何资料,但从年龄来看,小儿子应该是沈酌无疑。
一代hrg已经属于机密项目,因此沈如斟回国后的科研经历、个人生活、甚至连相关学术成果都被完全隐藏了。
但没关系,因为搜索之后白晟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
—以沈如斟的学术地位,当年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研究员。
她的儿子领导了二代hrg,而她自己应该就是一代hrg的奠基人。
白晟两根手指捏着下颔,鼠标滚轮在那篇论文上滑来滑去,每个字母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如同天书。
沈如斟当年研究的到底是什么呢?
最直接的方式肯定是拿着论文去问沈酌,但白晟向后靠在转椅里,若有所思望着显示屏,知道那位说话从来留三分的大监察官是不会对自己袒露太多线索的。
他抬手望着自己的掌心,昨夜混乱的温度和泪水还残存在指尖,然而天明就消失了。
炙热的时候万般缠绵,疏离的时候迅速冷却,再过几天一切就会如同没发生过那般。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他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
白晟天生对人情世故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忌得寸进尺。何况他跟沈酌之间也没有真发生什么,不过是用手互帮互助,成年人之间的极致暧昧而已。
这种推拉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任何承诺,甚至不需要点破那层窗户纸;只需要一个眼神,心照不宣,背地无人,两厢情愿。
但情到热时缠绵悱恻,白晟也会忍不住思考——我们现在算进行到哪一步了?
一个人肯冒着生命危险进白日梦救我,一眼看穿我难以掩藏的炽烈爱意,放纵自己与我短暂地欢愉亲昵;但这个人内心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对我是否也存在同样的情意,或者哪怕千分之一?
“……”白晟无声地、长长地呼了口气。
还不到那一步,他理智地想,我还不是沈酌愿意主动托付一切真相与过往的人。
我对他而言肯定是特殊的,但还没有那么特殊。
白晟强行把自己从那种若有所失的情绪中抽离,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和游刃有余的常态。
直接问沈酌是绝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除了徒增尴尬之外没有任何用。所幸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白晟两条长腿往桌面上一跷,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就接通了:
“喂?闺女,干嘛呢,吃了吗?”
褚雁跟杨小刀这两天一直在白府锦江大酒店里待着,有吃有喝有人照顾,小姑娘还从酒店弄了点儿蛋糕面包之类的送去福利院,刚刚才从做义工的地方回来,情绪明显非常稳定:“吃了,谢谢白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帮忙吗?”
“帮我看篇论文,尽量用麻瓜能听懂的语言在二百字以内解释清楚。”白晟动动手指把那篇论文给她发了过去,叮嘱:“乖,先别跟沈监察说这事,我要背后默默努力然后当面惊艳他全家。”
褚雁不明所以,打开邮箱先把论文下载了:“好的没问题,不过您等会可以吗,我要先把今天的劳动改造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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