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国主,四个字像锥子一样刺在执明心上。
他不惜撕毁盟约也要一雪前耻,有什么资格批判玉衡的倒戈投降,不都是一样的性质,霸占玉衡领土又来指责玉衡不战而屈岂不是自相矛盾。
无论玉衡曾如何蔑视王权,侮辱天颜,一份降书足以代表所有诚意,若再不罢手想屠尽玉衡,与慕容黎关系就彻底崩裂,这场闹剧,以玉衡投降收场,已经给他挣回了颜面,讨回了尊严。
执明突然感到无比疲倦,不知不觉,他与慕容黎原来已隔了天殊地远。
回不到原点,再不能冰释前嫌了。
曾经,不过是一次错落的邂逅,带着刺痛,来结束这场战争。
痛得连胜利都无法触摸。
实则两败俱伤。
……
行宫水榭亭台,一株花树映日婆娑。
枝繁叶茂,花团锦簇。
方夜与萧然走来的时候,慕容黎正坐在花树下,用锦帕轻拭竹箫吟畔,花瓣被轻风吹落,在他身边旋舞。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残棋,棋局,是丰满的,局势明朗,功力悉敌,旗鼓相当,在整个棋盘上杀得惨烈,无论谁落错一子,就会完全陷入被动。
吟畔被搁置桌沿后,慕容黎的目光,凝视着桌上那盘残棋,黑红棋子,搅在了一起,混战的,是苍生,还是情缘?
他拈起一枚红子,心中忽然起了一阵惆怅,停棋不下。
方夜萧然行礼:“王上。”
两人与慕容黎,隔着一桌棋局。
慕容黎的目光依旧落在棋局上,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方夜看着棋盘之上杀局,道:“王上,玉衡已挂旗投降,未有死伤,但……”
这枰棋局,纵横之间是中垣领域,是天权与瑶光的天下,争夺的,是万里河山,是芸芸众生,瑶光兵强马壮,应寸步不让,才是踞坐王位之上王者该有的骄傲与社稷。
玉衡与天权打不起来,就是以玉衡投降,瑶光割让领土为代价吗?
对于天权的欺凌霸道,瑶光已将开阳拱手相让,如今又攻占玉衡,其野心昭然若揭,王上怎能一退再退。
方夜困惑不敢言。
萧然施礼道:“王上,论兵力,战术,如今天权已不是我瑶光的对手,玉衡不战而败,王上未让一兵一卒前往增援,末将也确有疑虑。”
慕容黎目光忽然抬起,凝视着二人,眸子仿佛大海般深沉:“玉衡在世人眼中如一碗清水,波澜不兴,感觉一口就能喝下它,实则是一片汪洋,深沉不可测,临渊坠落,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萧然方夜诧异。
“可玉衡兵败消息一旦传开,王上未发一兵救援,朝中大臣看待此事也颇有微词,如此这般下去,四海诸侯不免诚惶,恐生异心。”
“此事对王上声誉影响很是不利。”
袖手旁观,任由下郡被欺凌霸占,未免寒了诸侯之心。
“千秋功罪,成王败寇,言之尚早。”慕容黎一笑,“玉衡,是独立于瑶光天权外的一方圣土,一股不涉朝堂的势力,并非你我看到的那么简单,说它遗世独立也无不可,无论是天权还是瑶光,都不能真正掌握它或者拥有它,此事不必再纠结。至于朝臣,用不了五日,定会偃旗息鼓。”
无论玉衡属于哪个国家的郡,它始终是玉衡,不受任何国政约束,它的实力,永远只握在他的主人手中,这个主人,是巽泽。
所以它是不是天权郡有何关系,天权能不能管束玉衡,还是未知之数。
天权拥有的玉衡,无非一个空壳。
方夜萧然疑惑未解,但不再多言,大抵,王上自有深意。
臣子,听命行事就是。
日色光影从三人之间淌过,一只白鸽扑凌双翅飞来,闪烁着一双桃花眼,越过方夜萧然,径直落在慕容黎怀里,打了个滚,眨巴着桃色眼,就伸出了绑着书信的爪子。
慕容黎取走信条,轻轻抱起白鸽,放它在石桌上,小鸽子似乎很喜欢慕容黎,挪着步子又向慕容黎靠了靠,歪着脑袋眼中宛如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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