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绢的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让哥哥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是和议中表达诚意的第一步,也是向敌人摇尾乞怜的第一步。这等于眼前的胜利都化为齑粉。
让人如何甘心。
我摇头轻笑:“看来襄吴不仅国力弱,人心向力也弱得很。”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哥哥惨淡一笑,“我只有暂时扣押岳大人,连夜赶回京城觐见皇上,求皇上巩固边疆。”
“也只有这样了。”我有些黯然。
“这一次回京,前途难测,也许今日就是最后一面。”他说。
很轻很轻的一句,抛在有些凉薄的秋夜里,很快就消弭散去。我忽觉眼角生了泪意,哽咽着道:“哥哥,能像小时候一样,再抱抱我吗?”
哥哥点点头,展臂轻轻地环住我。
他是纵横沙场的军人,即便是休息也是身着护体的软甲,所以被他抱着并不温暖。甚至,软甲会咯得皮肤有些生疼,而我却贪恋这样的怀抱,久久不愿松开。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逐渐清晰。我知道,我不能等了。
月胧星淡,夜色迷蒙。汤青动作敏捷,悄无声息地闪出厢房,将门轻轻掩好,向我颔首示意。
我抱着双臂,只觉得一阵冷。汤青压低声音道:“小姐,你找我有事?”
夜露凉如水,悄然降落,覆在皮肤上一阵沁凉。我低声道:“汤青,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你愿为我赴汤蹈火?”
汤青的脸刷地红了。他斩钉截铁道:“小姐,当然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那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满足我?”
“当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定了定神,道:“我要你放了岳大人。”
夜色中,汤青的表情有些凝固。他定定地看着我,道:“小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为了救襄吴,也为了……救洛将军。”我幽然叹了一声。
汤青沉思半晌,轻轻地牵起我的手。他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拿刀使枪的手掌上,早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两手相握,只觉掌心传来阵阵热度。还有……
手松开时,我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柄钥匙。
我有些惊喜,摸索着钥匙上拴着的麻绳,抬眸看汤青。他微微一笑:“汤青说过的誓言,一字一句都会永远铭刻于心。”
我提出这样毫无道理的要求,汤青只是追问一句便答应了我。月光下,我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少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
扣押朝廷命官已是大罪,已经够让上安的那一群腐儒们跳脚了,如果再加上抗旨不遵,坏了两国和议的大事,恐怕等待哥哥的只有死路一条。
哥哥愿意为国捐躯,我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如果背叛可以换回哥哥的性命,我情愿背着“叛徒”这个称号,受尽唾弃,哪怕一生一世。
月落星坠。
一辆乌油小车顶着浓稠的夜色,静悄悄地向雍州城门驶去。
今夜几乎没有合眼,我有些疲惫,身子略微倾斜,靠在车壁上。身侧坐着的岳大人,仿佛犹自没有从锒铛下狱的惊恐中走出,苍白着脸问我:“姑娘……汤参将可真的会放我们走?”
我睨了一眼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淡淡地道:“只要你遵守约定,我管保你可以安全出城。”
岳大人擦了擦汗,诺诺地应道:“是,是。说起来这也是为了大家都好,洛将军扣押官员,本官完不成出使任务,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懒得和他废话,闭目养神。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姑娘……南诏有什么好的,你为何非要和本官一道出使南诏?”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凉声道:“因为这次和议的成败——都在于我!懂吗?”
岳大人果然立刻噤声。
一盏茶功夫,有车夫勒马吁声传来,乌油小车蓦然一停。我知道是抵达了城门,忙正襟危坐,略掀了车帘子往外看。只见汤青骑着高头大马,和城门守军说了几句,将腰中的令牌递给守军看了看,便调转马头,向车队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出城。
眼见那乌沉沉的城门渐渐委顿成远方的一个小黑点,我才舒了口气。旁边的岳大人用力拍着胸口,大喘气道:“阿弥陀佛,快让我离开这里吧,阿弥陀佛……”
我心中有些厌恶,抬手撩了帘子,向汤青道:“别送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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